北方的冬天固然难熬,但是谁又觉得夏天便比南方好过呢?
陆修齐无聊的看着窗外灼人的阳光,即使这里便是宣布自己人生第一次挑战是成是败的第一现场,但是他依旧提不起分毫的在意与焦急的情绪。
也许,是自己心里早就有数了吧!
后面的那位学渣考了150分,可能连专科都上不了了吧?
此刻他旁边平日里的好兄弟,好同桌,拿着那张考了278分的成绩单,大肆的挥舞着。似乎在炫耀他已经有可能踏入三本的门槛。是啊,对于这个全校最烂的班级,这个成绩确实可以让班主任大喜过望了。
“苟浩!你还到处报班呢!怎么才考了150分,怎么考的这么差,这下怎么报考学校啊!”看他,多关心自己的好同桌,多么认真的帮他分析他的成绩。看到这一幕,陆修齐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他没有回头看那学渣悲伤却只能苦笑的脸色。转身将他那热心的同桌一脚踢翻,那瘦小的身躯带翻了后面同学的桌子,一个女生的尖叫把这个沉寂并压抑的教室带到了高潮,所有学渣似乎都变得激动与爆发的边缘,死死盯住那个把成绩单一个个送到同学手里,并且尖酸刻薄的讽刺两句的班主任。
又矮又瘦的中年教师发现了平日里挨骂挨惯了,像是绵羊一般的学生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一句“哎呦,166分啊,66大顺哦,回家上家里蹲吧!”硬生生的塞入肚中。恼羞成怒的对着陆修齐大吼道:“陆修齐你想做什么?想造反吗?”
陆修齐看着朝夕相处许久的同学们,那一双双眼睛曾经明亮过,也闪烁过非同一般的光亮,此刻却变得暗淡压抑。也许自己也是吧,只不过自己先忍不了了。好吧,那就不忍了。
陆修齐没有理会那恶毒的班主任色内厉荏的威胁,静静的走出教室。
到了门口时候,那老师狠狠说道:“你不想要成绩单了吗?”
陆修齐停住脚步,站在教室门口,没有回头,只是想起了自己这三年来父母的希望与哀求。想起了朋友的鼓励与劝导。心中仿佛被哽住一般难受,在十五岁之前,自己在想着去南方还是北方上大学,只想离父母远远地,安稳的过着自己渴望的大学生活。上了高中之后,只盼望自己能在本地随便上一所大学。终于到了现在,哦,已经没有资格上大学了呢!
“哦,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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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上不了大学,那就要认清现实,让你在家无所事事的呆着,每天玩游戏看电影的日子你就不要想了。一个月之内,我会帮你定火车票,你就来广深吧。好了,挂了!”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盲音。
从头到尾,陆修齐没有插上一句话,在他看来,在父亲的主观思想里不会去听这个儿子的意见和想要的。他听着盲音,感受这个世上最特别的父子关系。
“你爸怎么说到?”刘娟看着儿子好久没有说话,小声的问道。她的眼睛通红,头上原本黑亮的头发许多也变得斑白。
陆修齐突然不记得白发什么时候爬上母亲的头上。记得小时候,母亲让自己给她揪白头发,以一根一毛钱的价格收买自己,自己趴在母亲肩头,一缕一缕的寻找着白发,专心致志的找了一个下午,终于攒够了五毛钱欢天喜地的去买了一根五毛钱的冰棍,嘴中充满甘甜却犹自抱怨母亲的白发太少。
陆修齐突然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疯了一般的跪在地上,口中呢喃道:“妈,对不起!”
母亲愣了愣,手不由自主的要拉儿子,她突然不明白儿子了。当时他沉迷游戏的时候,自己苦苦哀求他好好学习,甚至把他手机没收电脑锁进柜子里,他都死不悔改,依旧逃课上网,夜不归宿。连前几天得知大学没有考上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此时怎么又突然悔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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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齐留恋着呆在这个苏北的小城市中的最后一个月,陆续送走数位好朋友奔赴大学那个新环境,心中充满祝福,他对朋友们说:“一定要替我好好感受一下大学生活!”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已经奔赴新生活去了,这个小城市终于变得陌生起来。
他独自坐在这个城市的正中心,感受这个生活十几年的地方的温馨与一成不变的俗套人情。
他只想享受这最后一段时光,无关成败。
这里离家里还有十里路左右,他决定好好地再走一遍这个十余年来走了无数遍的道路,仔细的看着这路边的每一颗树木,看着每一栋熟悉的楼房。
他的眼睛满是缅怀,大概想起当年在那颗树下摔倒吧?大概想起在哪家网吧彻夜嘶吼吧?
他路过那个暑假打过一个月工的KTV,想起那次工作的啼笑皆非,又走了几步,他眼中的缅怀没有了,竟然变得狐疑满是摸不到头脑的味道。
连忙回头又走了一遍,嗯,KTV的灯光换了,哦?楼下的快餐店重新装修了?哎?那个推背神算好像换人了!
妈的?哪来的推背神算?陆修齐突然反应过来,仔细看过去,见通往KTV的手扶电梯旁边突兀的立着一根蓝旗,上面赫然写着“推背神算”四个大字。
小小的摊位,青衣老道捋须摇头的样子,与整个喧闹吵杂的KTV格格不入。
擦!你知不知道这家KTV是有后台的,老板凶的狠,来这里喝醉酒闹事的没有一个不被痛揍一顿扒光衣服丢在店门口一整夜。你知不知道那个胖老板最爱拿烟灰缸砸人的脑袋?
陆修齐不由自主的往那不知死活招摇撞骗的神棍走过去。想要劝诫一番。
还没等到陆修齐走到跟前,那个混迹在灯红酒绿中间身穿道袍的神棍就睁开了眼睛,单手捋着没几根毛的胡须,一脸笑意的看着陆修齐。陆修齐看着这神棍,突然有种自己要被骗的感觉。
擦,不对劲啊!这神经病挨揍就挨揍管我屁事啊?今天发什么善心啊?
如此想着陆修齐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奇怪,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都是看了十几年的风景,犯的什么神经傻傻的走十几里路?
如此想着,便忍住不去再看那老道,转身便走。
那老道见陆修齐转身离开,也不挽留,还是那副笑脸,连捋胡子的动作都未曾改变分毫。
陆修齐虽然心里特别想走回家,但是非要执拗的违背自己的感觉来,走到一处公交站台,便随便上了一辆到家附近的公车,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陆修齐上的这班车虽然人不算稀少,但是后面几排还有许多座位。当他挤到后排的时候,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却见最后一排端坐着一位身着奇服的怪人,手中拄着一面蓝旗,陆修齐不看也知道,定然是写着:“推背神算”四个大字。
陆修齐看着那老道依旧是那副笑容,心中咬牙,你特么还缠上老子了。想要老子踹你一脚再躺下装死吗?得得得,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
如此想着,还没到家便提前下车了。连忙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了出租车速度便远比公交车快多了,十分钟不到便已经跑到临近家了。付了钱道了谢便赶紧下车回家了。
走到回家的巷口,却见路旁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陆修齐终于知道遇到高人了,这等敬业的老神棍,估计也没有多少了吧?既然躲不起,陆修齐摸着口袋里的七块半,妈的,还怕你来骗不成?
心里这般想着便直直往那老道走去。
老道从怀中取出一杆笔,在小桌子上写着什么,陆修齐走进一看,却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一个修字。陆修齐心中一惊,却按耐住心思,蹲在老道对面,那老道摊子甚是矮小,他本身便是盘坐在地,陆修齐蹲在地上依旧比桌子高出许多。
老道看着修字,未等陆修齐说话,便喃喃道:“天下一蹉跎,修苦不修身。隐恶藏良皮,世间何不齐?”
陆修齐不明所以,却见老道抬起头来,仿佛这才看见他,将写着修字的白纸碾成一团,竟塞入口中,吞入腹中。
陆修齐连呼倒霉,哪里见过如此卖命的神棍,简直劳动楷模。感动的眼角泛起泪花。
老道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白纸的味道,瞥了陆修齐一眼,陆修齐问道:“敢问道长,一问几钱?”
老道盯了陆修齐一眼,摇头晃脑道:“不多不多也,只需三块而已。”
陆修齐心中暗笑,装作认真的样子,收起不敬,与老道一样盘坐在地,按电视之中的场景,向老道施了一礼。
又从口袋中翻出钱,恭敬送到老道手中。
陆修齐思量一番,问道:“敢问道长,此生可做不凡人?”
老道:“世间众生皆不凡。”
陆修齐暗骂,还以为你有些道行,三块钱的水准果然够水!
又问道:“晚辈学业不就,囚困浅滩,请问道长可否指引一条道路?”
老道伸手在陆修齐头顶,陆修齐不知怎么身子竟然一时僵硬,竟躲避不开,那老道枯槁的手在陆修齐头顶点了一下,陆修齐只感到一阵恍惚,暗骂道:这妖人,老子不会着了道了吧?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昏倒,摇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
老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得道。”
陆修齐眼皮已经在打架,话都有气无力:“老王八蛋,你使了什么手段?我爸凶恶的狠,小心他砸……”话还未说完便扑到在老道的摊子上。
“施主,你已经没钱了!此问老道恐怕回答不上来了!”那老道依旧带着笑意,捋须的手连抖都没抖。
模模糊糊间感觉老道站起身来。
“善哉善哉,琢之大器,非路之道。星君,老道也只能帮你到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