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巴丘军营,孙权几乎是跑下马车,奔入屋内。只看见夏霏跪在公瑾的的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孙权也坐在他旁边。此时的公瑾刚从昏迷中醒来,精神尚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他使尽全身力气转过头来看着孙权,对他说:“主公,末将对不起你,伯符将军离去才十年光景,末将就要跟他走了。”
“别乱说,你是我江东的大都督,江东的脊梁,不会轻易倒下的。”孙权安慰他说。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次是好不了了。”他闭上眼睛说,“主公,在江东能接替我的人,是鲁子敬,我死后请主公拜他为大都督。”
“公瑾,我知道了,放心吧,一定遵从你的意愿。”他轻轻拍了拍公瑾那苍白无力的手。公瑾告诉大家他想单独和夏霏呆一会儿,请大家先出去。
大家走后,夏霏重新跪在他身旁,深情地注视着他。眼里却没有一滴泪水。难过到极点,没有泪水可以宣泄,会受内伤的。“霏,不想才十年,我又要离开你了。”公瑾叮嘱道,“以后不能护你周全了,朝堂上,军营中到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一定要谨慎。”
夏霏拉起他的手,靠在自己脸颊上,摇摇头咧着嘴说:“不会的,我的兄长怎么会走呢?你答应过我要永远陪伴着我,你不能违背承诺。兄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活着。”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公瑾活着。只要他活着,哪怕是每日汤药不断,哪怕是再也不能领兵打仗,哪怕是永远卧病在床,只要他活着,哪怕要伺候他一辈子,她也无怨无悔!奈何老天如此吝啬,连伺候病人的机会也不给她。
“兄长。”她说、“伯符走的时候,我还有你,如果你再走了,我就再没亲人了。所以我会誓守我们结拜时的诺,决不多活一刻。”此刻她绝望了,她想留不住公瑾,可以跟随他而去呀!
公瑾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绝望的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她的手摇晃着,对她吼道:“不,不可以,我不允许。今后江东离不开你的,你答应兄长,一定要辅助主公完成统一大业。兄长知道,你喜欢孔明,我死后就成全你的心意吧,答应兄长,答应我!”
她不想让公瑾去的不安心,便告诉他为了江东大业她不会轻易寻死,但她绝不会与诸葛亮再有任何羁绊。公瑾想情绪稍稍缓和,扭正身子,眼神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叹息道:“我周公瑾一生为了江东付出的太多了,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当年是我放弃了在家乡安稳的生活,而选择与伯符纵横天下,共创大业。所以我不后悔!”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眼角的泪水滑落到了枕头之上,“我唯一愧对的是你,赤壁之战前夕,救了你的命的天山雪莲是孔明送来的,而我却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对。
她伸手擦去公瑾两鬓的泪水,小声的说:“无妨,这都是鸡毛蒜皮之事,兄长不要放在心上。我和诸葛亮是有那么一段过去,可是都已经过去了,往事如烟,就让他彻底过去吧!在我心中,兄长你是最重要的。”
“你的这些话,是我最想听到的。”他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对她说,“可兄长还是希望,你将来有个好归宿,将来有个夫君好好照顾你,兄长才能走得安心!”
见公瑾如此执着,她只好答应了,答应在将来寻找到一段美满姻缘。周瑜脸上露出微笑,欣慰的说道:“这我就可以安心了。”
夏霏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要不是她当年救了刘关张,政局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决定在最后一刻向公瑾坦白她犯得最大最大的错误!但是公瑾知道后很平静,他说:“既然这一切都是历史注定,那就不必纠结。人世间的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和最终结局,或喜或悲,或志得意满,或壮志难酬。”他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霏,希望我来生还有福气遇见你。”
说完公瑾渐渐闭上了眼睛,手掌滑落到了床榻之上,夏霏望着他紧闭的双眸,眼角长长的泪线,这才意识到,斯人已去。公瑾啊!公瑾!你怎么能死呢?我的公瑾!她站起身,一股热流从她口中涌出,味道很腥,下意识用手掌抹了抹,居然是血,她苦笑一声,自言自语的说:“大悲大痛不加以发泄,果真是会受内伤的!”
东汉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一代名将周瑜病逝于巴丘,年仅三十六(虚岁)。生卒年:175-210。
吕蒙跪在廊下哭诉道:“大都督……”
甘宁不相信他最最敬爱的大都督就这么死了,自言自语的说:“这不是真的,大都督怎么可能死呢?这不是真的,大都督,大都督…”
“公瑾…公瑾………”孙权言语中也透露着伤心。他进入屋子,首先进入视线的是目光呆滞,满脸鲜血的夏霏。还没等他走过去,夏霏忘了刚才的承诺,打碎了一个杯子,用碎片割了手腕的动脉,一时间,血如泉涌。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她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孙权立即横抱起她,将她放在一旁的床榻上,让大夫给她止血,好在血止住了。大夫说,她是因为悲伤过度,急怒攻心才会呕血,这口污血吐出来是好事。
“孙权,你为什么救我啊?”夏霏渐渐醒来,她知道是孙权救了她,对他说,“我要跟兄长走,我要和公瑾在一起。”说着她就要扯手腕上包扎好的绷带,孙权见此情形,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声嘶力竭的朝她吼道:“够了!夏霏,你死了谁来给公瑾报仇啊,血海深仇谁来向刘备讨回来。公瑾已经走了,他尸骨未寒,难道你要让他不能安心吗?”
夏霏停下了手里扯着的绷带,直勾勾看着孙权,心想:“孙权,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公瑾的死,你有一半责任,还有大哥的死,我要向你讨回来。”
夏霏看了他一会,冷静了下来,起身走到公瑾身边弯下身子,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端了一杯酒对着公瑾的遗体。难过地说:“兄长,你我若是有缘,将来在21世纪,我们再相聚,再也不要生在这乱世了,太苦,太苦。”
夏霏一饮而尽,不一会小乔来了,夏霏想到了自己的嫂子小乔。她连如君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是不是够可怜。
“夫君,夫君。”小乔哭着跑了进来,吕蒙告诉她,大都督已经走了,她来晚了一步。小乔死活不相信自己的丈夫,自己一生的依靠已经永远不复存在,摇摇头自言自语念叨着:“不会的,这不可能,夫君不可能离开我的。”
夏霏搀扶着小乔进入了屋内,小乔看见夫君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心都死了,瘫软在地上痛哭流涕。周循和周胤紧跟着母亲跪了下来,都来安慰母亲不要哭,还有他们兄弟二人呢!
“夫君,对不起,小乔来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小乔哭诉道,夏霏走过来抱住小乔,她不想跟小乔说节哀,她自己都无法节哀,怎能劝别人呢?她轻轻抚摸着小乔的脊背,对她说:“嫂子,你还有三个孩子呢!一定要坚强,以后你和孩子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主公也会帮你们的。”
孙权对小乔说:“是呀,夫人,公瑾为江东奉献了一生,我会好好带你和孩子们的。”
夏霏看见了旁边不知所措的周偱,走到他跟前蹲下抱住他说:“循儿,你要记住,你父亲是大英雄,记住你是大哥一定要负责,以后照顾母亲和弟弟妹妹的事,就交给你了。”
“姑姑放心,循儿一定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大英雄,好好的孝顺母亲照顾弟弟妹妹的。”周循说。听到侄儿如此懂事,她很欣慰。
小乔平静了下来,对夏霏说:“夫君生前还有个意愿。就是请妹妹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
“好,她是你们最后一个爱情结晶。为了纪念嫂子和二哥的爱情,你们的女儿就叫,周乔,字永恒,代表嫂子和我二哥的爱情长长久久,死神只能分开他们的身,分不开他们的心,更分不开她们的灵魂。”
“夫君,你听见了吗?妹妹给咱们女儿取得名字多好听啊。”小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