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想想,林诺言挺羡慕李彤的,一个尚在懵懂的孩子看着姐姐死在自己面前,十来岁经历父亲抛弃妻子,临近高考母亲孤独去世,高考期间还被除名,就是这样一个无依无靠还没有人疼爱的女子,竟然靠着自己的努力为自己建造起一片家园,资助了那么多的孩子,让沁县人家喻户晓。同样的年龄段,林诺言幸运那么多,甚至可以说拥有一切优势却只做了一位瓷瓶美人。时光匆匆,她看着文家迅速败落,文锦江被冠以贪污之名拘禁,看着曾经不可一世地以为有没有都无所谓不在乎的家族繁荣如秋后黄花一点一点败落,却依旧守着自己的一份不起眼的工作,上班下班,平淡如这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
曾经的荣宠,曾经的繁华,一转眼不过是一阵温暖过后的凄风苦雨。林诺言几乎没有去看过甚至打听过在监狱里的文锦江,但文锦江出狱那天她却盛装去迎接,然后陪着文锦江东山再起。
她记得那句话,你若要走,我决不留,你若要来,我必盛装相迎,风雨无阻。那时候,她才踏入沁县二中,教官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军人。休息间聊起他的儿子,然后就说出了那句话。那时候林诺言还不懂得什么人生,只是觉得,他的儿子有这样一位父亲,是多么幸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诺言开始享受这种虚幻或者说虚荣的生活,藏进黑暗中和上庄的那些暗中势力相接,交锋,直到能够自如掌控。其实与政治问题挂过勾的人没什么东山再起可言,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林诺言淡定从容地辞了坚持那么久的工作,陪着文锦江赌了最后一把。也许,这些都是当初周生生早就算计好了的呢。她从来不信什么命,也从来不怕跌入万丈深渊,如今再次拥有这平稳的生活,总算舒出一口气,给赵四九打电话,来济南看这位曾经的友人。
快十年没有见面了,她竟然坚持给赵四九发邮件的习惯坚持了十年,流年如水,还好这份感情还在。坐在赵四九家小店二楼的露天席位上,后院里赵四九正对着欺负老狗的孩子训斥,几只猫懒懒地随意躺着晒太阳,其中一只半大的美短顺着桌子攀到林诺言的怀中找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求抚摸,林诺言无奈双手托起小猫说教:“小朋友,阿姨可不是你家赵四九,不喜欢你们这些毛绒绒的东西爬来爬去大爷一样让人伺候,去找你家小四九去!”说完微笑着把小猫轻轻放在地上看着它伸个懒腰蹿出去消失不见。济南还是老样子,除了水多树少之外,像极了上庄。赵四九逃上楼陪着林诺言闲喘口气,问着文景年的近况。
“其实,当年我也知道圆圆是暗中利用你除了陈萱萱的,你有那样的能力,做起来也不会太费周章,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因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赵四九想起当年的一些往事,忍不住做起了说客。
“圆圆她过得怎么样?”林诺言闲闲地接口。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没什么恨了,更何况她当初也没有恨过薛圆儿。当年,不过是被所谓的感情纠葛给困住了,又对着一个懦弱的自己发脾气,所以把一切都发泄在了这些最亲的人身上。
“吴明离婚了,要娶圆圆,圆圆却不肯嫁。圆圆说她曾经做了不该做的事,永远都洗不白了,如果嫁给吴明,恐怕一辈子都看不起自己。后来跳了槽,遇到了新的同事,喜欢上了新人,还是像当初一样风风火火,整天跟她的上司争吵,感情却越吵越好,便结婚了。”
“她老公叫叶承宪,有个儿子,那家伙长得特别高,对人倒是很客气,今年该中考了。”
“是南方人吧?北方极少有姓叶的。”
“不知道啊。”
赵四九有些呆滞,仿佛想到什么很久远的事。
“当初,你怎么知道逼你离开的人是江景年?”
“因为江景年戴着一块很值钱的手表啊,那是中国建国以来第一批给军队生产配发的手表,只有中将以上的开国英雄才有,全国都没多少块。你知道的,上庄周家也有那么一块。我在北京认识的人没几个,他应该是最有势力的一个了。”
“诺言你知道当初江景年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让你离开北京吗?”
“为了周生生吧。他们不是很好的兄弟么。”
赵四九轻轻一笑,像是讲述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当初也这么想,可是你知道吗,你从我婚礼上跑掉以后,江景年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我们家东子都吃醋了,有一回接起电话凶过江景年之后他才不再给我打电话。后来,他特意来过一趟济南。”
“你们家文锦江能那么快结案出狱,恐怕江景年是托了济南军区的人的,所以后来生意才能顺风顺水不受一点阻碍。”
赵四九看着林诺言,就见林诺言早已练就得心如止水云淡风轻之下,眼睛里涌起淡淡的雾气与凌厉。
“江景年一定要让你离开北京,其实是害怕他会爱上你。但是等你真的离开了,他才发现他已经爱上你了,但是一切却都已经成了定局。你顾忌得太多,他顾忌得更多。也许他一直觉得欠你什么。”赵四九表述的能力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她给林诺言留了足够的时间来作出反应,才揭过去继续问,“那你呢?你嫁给文锦江,就真的只是退缩吗?”
林诺言眼波流动几经反转才渐渐平复下来,而后笑着说:“公主向来都是要嫁给王子的,有谁会管王子只是一种身份而已。自己的日子要自己过,不管曾经是爱过恨过不得已还是心中所愿,既然都嫁了,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你看我这么多年不也过得挺好么?生活,要自己经营。更何况锦江他真的很好。我当年心中便想过,如果遇到一位绅士,便把自己嫁出去,这不是实现了么。”
“那你干嘛这么多年都不要孩子?”赵四九问,林诺言瞬间脸黑:“你跟谁学的吐槽?我记得东子可没这毛病。”
赵四九嘻嘻一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