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飘舞着入冬的第一场雪,夹杂着冰冷的寒冬之雨,飘舞在耶路撒冷。
白色的雪铺在埋葬耶稣的圣墓教堂顶端,冷得如同要将季节冻结。
城堡中,行道树笔直肃立,像是在行注目礼,彰显出皇家气息。
白色的结晶仍然降个不停,街道上如同进入冰河期一般地死寂。
整片大地,这是童话里才有的景象。
冰雨夹杂着雪,七夜与四个身披盔甲的怪物追逐在街市的教堂与建筑的顶端。
闪躲过招间,耶路撒冷的夜景盈满了少年的视界。
此时,他的人和他的双眼一样兴奋。
因为他知道,对手此时正经历着来自内心的焦急与折磨。
贝特霍尔德所处的境地,就像将一个挂着鱼饵的鱼钩往鱼的口里送,但七夜这条鱼已知道那是鱼饵,绝不上当!
若想出手,七夜在一招之内就可以让这四个十字军亡灵倒下。若是他想闪躲,对于七夜来说简直是太容易。
最后一击!贝特霍尔德费劲心机用那四个棋子将七夜围住,然后,它们从四个方向一齐冲出!
四个十字军亡灵冲过去的时候,七夜一动未动,他双眼紧闭,仿佛是在迎接着死亡……
死亡,他曾见过。
他所出生的年代,弱小国家的人被异教徒屠杀是常有的事。
他所亲生经历的战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尸体。
他带领的十字军与异教徒互相残杀,敌人的尸体无一例外都被遗弃荒野喂狼。
一战屠人城,再战屠人国。
士兵们才不管敌人有无反抗之力,宗教战争没有善恶,只有生死。
胜者生,负者死。
废墟之中,尸体堆成的小山。残垣断壁之下,有边哭边死去的女人,还有有边哭边断气的孩子。
铺满河岸边的不是沙石,而是骨头的碎片。
世人无法得救,人类从没有被救赎。
耶稣?穆罕默德?他们不可能将人救赎,原因在于——
人原本不该被拯救,而是要让其结束。
生命的意义在于毁灭,而非存在……
死亡,他曾见过。
所以现在,他,就是死亡。
就在十字军亡灵的利爪獠牙扑向他时,一道耀眼的六芒星结界在他的四周浮现。
结界的颜色,和他手中的赤弦月之镰一样鲜红。
“什么?”等贝特霍尔德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中拿着的已不是那把禁血咒刀,而是一把沉重的镰刀——赤弦月之镰。
雪依旧在下,禁血咒刀已到了对面那个人手里,那四个十字军亡灵也随着这奇异的光景一齐倒下。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贝特霍尔德一阵慌乱,意外出现的赤弦月之镰脱手掉下。
“如果禁血咒刀是把好刀的话,那么它也会有一个好的主人。”七夜看着手中的禁血咒刀,摇了摇头,“可惜这并不是把好刀。”
“……”
“否则它怎么会有你这么下贱的刀主?”
“你!”贝特霍尔德恼羞成怒,脸色变得通红。
七夜:“你有你的禁血咒刀,我同样有我的武器。”
贝特霍尔德:“你的武器叫什么名字?”
七夜:“它叫赤弦月。”
贝特霍尔德:“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也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个武器。”
七夜:“一个好的武器,并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它。因为人们都知道这个武器的名声时候,人们也基本上懂得怎么提防这个武器,就和你手中的禁血咒刀一样。”
贝特霍尔德:“所以,这是个好武器。”
七夜:“它算不上好武器,因为它的用处不是杀人。”
贝特霍尔德:“那么它是……”
“它是用来斩断时空的!”七夜冷笑着,“而你的禁血咒刀,是用来斩鬼的!”
话音落下,七夜的身体已经冲到了贝特霍尔德身前——一片雪花落在那把赤红色的刀尖上,随之融化成雪水。
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刀,正是这个吸血鬼引以为骄傲的禁血咒刀!
那速度太快,贝特霍尔德从未料想会有这种速度的存在。
只要触碰到血肉,他就会在禁血咒刀下化作一具白骨——哪怕他已修行了几百年。
眨眼前,血红色的刀刃已刺破了他的左袖。
贝特霍尔德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他用右手抓住了左手的肩膀,已最快的速度将之扭断——也就是在那一刹,他右手抓住的已不是他的左手,而是一截苍白的骨头。
“哼哼——”风雪中,七夜站在贝特霍尔德五步之外,看着这个身体失去平衡而单膝跪地的银发男人,“我将赤弦月之镰送到你手上,你也不知用它抵挡一下。”
“我从不用别人的武器。”贝特霍尔德脸色惨白,大口喘着气。
银白的长发随风飘舞,殷红的血从他断开的左肩流下,滴落在屋顶上,与雪水交融,将白色染成红色。
“有气魄!”七夜将手中的禁血咒刀掷出——随着一声金属的撞击声,刀尖插在了建筑表面的缝隙之中,刀就立在贝特霍尔德身前。
“那么,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看看你用你的武器,能否杀了我。”
“我意也是如此!”贝特霍尔德强忍着疼痛站起,他站在风雪中,用右手握住了禁血咒刀的刀柄——嗜血如命的人,嗜血如命的刀。
话音落下时,赤弦月之镰也已回到了它主人的手里,“看来,你已做好了觉悟!”
纷纷扬扬的白雪中,漆黑的披风随风飘摆,暗夜君王重新戴上了法老的黄金面具。
风雪中,幽蓝色的瞳对上了血红色的眸。
“葬送!”
黑色的身影从眼前消失时,贝特霍尔德已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赤红色的魔法之光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已看见了死亡。
“嘶——”
是血肉与骨头被砍断的声音——
但贝特霍尔德却没有倒下。
“嗷呜——”
是狼人!
一个高出常人几倍的狼人!
狼人巨大的身躯挡在了贝特霍尔德的身前,赤手空拳接下了暗夜君王的那把镰刀。
“沃西克——”连贝特霍尔德自己都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救他。
“亲王大人!快走!”狼人瞪大了碧绿的眼睛,看着那个带着黄金面具的人。
赤弦月之镰被接住,七夜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出手。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银发男人消失在了夜幕中,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截苍白的手骨。
“呜哇——”
赤红色的光芒贯穿了狼人的身躯,七夜挥舞着赤弦月之镰,后撤了几步,“这不是刚才那位施主小哥嘛——想不到你恢复得这么快。”
“我敢挡下你的这一招,我就已做好死的觉悟了——”沃西克单膝跪地,他的身体开始缩小,变回人形,“动手吧!”
“我上次见到你时,是在那个女孩的酒馆里吧。”七夜却并没有动手,他收回了手中的红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你就这么想死?那女孩现在也许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是摩卡的巡逻小队,他已发觉了这边的动静。
“我不会杀你的。”七夜笑了,他转过身面对着沃西克。“但你不该救他——你救了他,他只会叫来援军,让更多的人死。而这些援军,都是他的敌人!”
“贝特霍尔德用幻术杀了塞厄迪尔,我若现在与你们厮杀,这些人都会以为塞厄迪尔是我杀到,我就会和这个国都结下仇恨!而我,是绝不会中贝特霍尔德的圈套的。”
“所以你才不杀我?”
“是的,我不杀你。你能接下我的那一招……你还有存在的意义……”
“快!在这边!”街道上,摩卡的巡逻队已经朝这边逼近了。
“再见了,耶路撒冷——”
沃西克还没有领会他话中的意思,金发少年黑色的身影已消失在屋顶的风雪中。马车前方,维纳斯的遗体也随着那黑色的身影一道消失。黑夜中,只留下一片沉寂。
生命有尽头吗?
没有尽头。
因为在他的生命里,黑夜没有尽头。
而他的生命,即是夜,他的名字,就是夜。
他即是,夜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