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如今已经摸透了东方老头的脾气,这老头童心未眠,许多时候比孩子还要天真,十足的老顽童,虽然有时过于淘气了点,但心肠不坏,他慢慢对老头放下了戒心。
二人回到群英阁已是深夜,若木本想就此告别,回自己今日刚分配到的竹屋去,但老头却挽留道:“走走走,去我阁楼坐坐,还有这么多猪蹄呢,老头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啃到哪年……”说着老头又嘿嘿一笑,低声道:“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屋里还珍藏有两瓶‘圣女酒’呢……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圣女酒?”
若木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老头颇有些自豪地讲解起来:“就猜到你没听说过,圣女酒,鲜香可口,得饮如琼浆玉液,却又千杯不醉!哈哈,可以名列大陆三大名酒之一,但世人见过的不多,即便是舒王,怕是也未曾得闻过……还记得水云圣地吧,我那两瓶可就是从里面顺带拿出来的,老头我酒量不好,几乎都不喝酒的,但第一次闻到这圣女酒的香味时,愣是没控制住,忍不住揭开封口品尝了一口,你知道吗,就这一口,老头我就被水云城的上千圣女追杀……”
听老头这么一说,若木也想见识下这圣女酒是个什么样。
很快二人进了东方阁,若木上了二楼坐定,东方老头将托盘往桌上一放,屁颠屁颠地往楼下跑了去,隐隐间楼下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木板声,不多时老头一脸兴奋地抱着两个精致异常的银白色的酒瓶上来。
东方老头将酒瓶往桌上一放,酒瓶正对若木的一面雕有一把宝剑,不知怎地,若木总感觉那宝剑浮雕似乎自己在哪儿见过。
东方老头见若木盯着酒瓶发愣,以为若木被香气四溢的酒香味吸引了,很是大方地将其中一瓶推到若木面前,将红布一扯,顿时香气扑鼻,芳香四溢,令人仿佛置身于热酒池沐浴,浑身暖洋洋好不自在。
若木也不推辞,将手中长剑往桌上一放,端起酒瓶正想尝一口,突然东方老头惊疑道:“小子,你这剑怎么和瓶上的一模一样?”
说罢,东方老头左手持剑,右手端着酒瓶对着烛光细细打量。
若木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自己总觉得有些眼熟,原来这浮雕竟和自己手中的宝剑一模一样。
若木细瞧之下,二者就连剑柄纹路都是相同,这绝非巧合。
“这剑……是上次路过水云城时路上捡的……前辈,你确定这圣女酒世间很稀少?”
“那还用说?圣女酒乃水云教派酿造,据说水云教的女弟子们定期得喝圣女酒辟邪,以保持美貌容颜。”
若木暗自思忖起来,愈发觉得那叫慕容轩的人可疑,东方老头曾说过水云圣地只收女弟子,并且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且明文规定男人不得入内。
这名叫慕容轩的男子,三番两次无端帮助自己,似乎并不盼望着自己说声感谢。最奇怪的就是这把银白之剑,前一秒还在慕容轩手里,下一秒竟凭空出现在了自己手中,此刻又出现在了仅水云城内才会拥有的圣女酒瓶上!
沉吟半响始终理不清头绪,若木问道:“前辈,不知那慕容轩是个什么人?”
老头一愣:“什么慕容轩?小子喝多了?”
若木也是一愣,暗道,难不成那慕容轩并非群英阁的人?或者慕容轩并不出名,但也不应该啊,能够这么快就获知想要对付自己的是长公子舒广,并且能有资格参加舒王举行的庆功宴,怎么着也不会默默无名吧。
想到此,若木试探性地问道:“额,难道今日宴会上没有一个叫慕容什么的吗。”
“哦,你是说上官慕容那小白脸啊,那小子可是当朝太尉的养子呢,狗仗人势,看谁都低人一等,遇到老头我这样的老人家也从来不打招呼的,整日里都是一副诡异的笑脸,也不知捡了什么宝贝,自个儿得意……不过那小子应该得意不了多久了,听说太尉如今重病,药老也束手无策,大约西去之期不远也,哈哈哈,到时候我看他还嘚瑟,还能如老头我这般灿烂一笑不……哈哈哈。”
老头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竟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
东方老头娓娓道来,不可能说假,但上官慕容?不是叫慕容轩么。
若木一头雾水,陷入沉思之际,东方老头仰头大灌了一口美酒,道:“小子可要小心啊,你今天砍了楚人的手臂,楚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刚才从王殿回来,一路上可都有人跟踪呢。”
若木当然也知道暗地里有人跟随,直走入了群英阁内,凝神细听,才发现身后的跟踪者没了踪影。想到原来老头是担心自己遭人暗算,这才把自己叫来群隐阁坐坐,若木心下感激,举起圣女酒敬老头道:“多谢前辈厚爱,若木在此谢过了,干。”
“谢什么呢,以后也别叫前辈了,就好像我很辈分很大很老似的……叫我老头子就行……对了,你小子怎地这么快就突破了鼎位的束缚,一举迈入了二鼎之列?”老头百思不得其解,宴会上若木显示出的实力分明不弱于二鼎巅峰,但三鼎武者才能催发的剑气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的实力徘徊五鼎巅峰多年,已属世所罕见的高手,多年来功力愈发深厚,但始终迈不过那个坎儿成为绝世高手,这些年来他也淡泊名利,并不强求,只图个高兴快乐就好。今日在庆功宴上察觉了若木的古怪,隐隐然间竟有所顿悟,似乎眼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六鼎”大门,进或不进只在一念之间。
“哎呀,多别扭!什么前辈,是老头!”
“……”
若木琢磨着,似乎“前辈”一词更显年轻啊,但老头愿意,他也就没再去深究,道:“晚辈记得上次您说过,只要将基础经脉打通,就能短时间内迈入鼎位高手之列……”
“难道你都打通了!没道理啊……”东方老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若木淡淡一笑:“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在淮水河畔那一战,被专诸间接打通了些许经脉吧。”
“哦?老头我来瞧瞧……”老头一挽袖袍,绕过桌子朝若木身后跑来。
若木暗道,十七岁那年随师父游历山川,于牛头山遇见雨幽之后,浑身经脉就已悉数打通了,但如今他有个困惑,昔日的一身无极内力荡然无存,重练的无极内力却又和当初似是而非,分明是二重天“无形无相”的内力,却有着无极功法三重天“无起无复”的实力!并且体内莫名出现了一缕黑云般的真气游走。
他不知道这缕黑气是好是坏,又不得人请教,如今认识的能够放心的武学高手也只有东方老头这么一位,由此想借老头之手,看看能否发现体内的异常。
东方老头运功于右掌,缓缓抵上若木背部,浑厚的内力由夹背穴探入,经大椎,上玉枕,过百合穴,一路畅通无阻挡,涌向神庭,又分流任督二脉回转周身通往小腹丹田……
内力越往里走老头越是心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小子不仅何止才打通基础的小经脉?不仅任督二大脉畅通无阻,冲脉、帯脉、阴腧脉、阳腧脉、阳蹻脉、阴蹻脉等六脉也悉数全通!
老头聚精会神地暗自咂舌,挨一顿揍就能将各大脉门打开的话,那也太值了!此消息要是流露出去,指不定梦无大陆的青年半年内就濒临灭绝——挨揍不死也自虐而死!
若木这小子简直就是天才!不仅天生经脉全通,而且广阔厚实……老头正惊讶着,突然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略微一顿,又聚功力于左手搭上了若木后背,精纯内力源源不断输入想要探个究竟。
若木体会得深切,当老头浑厚的内力在无极功的引导下靠近小腹丹田时,那缕黑气闻风而动,竟主动迎上前,贪婪地将之吞噬,随着黑气对东方老头内力的蚕食,那缕黑气尾部再次生成了淡白如薄云的无极真气!
这是若木未曾预料到的,更是东方老头闻所未闻的,好奇之下东方老头源源不断引入自身内力,想要探个究竟,并尝试能否将黑气控制。
眨眼之间,若木便察觉到功力又增厚了几许,虽微不足道,但担心这诡异的黑气贪吃无厌,到时候自己无法控制,而又东方老头无力自拔,很有可能最终自己被撑死,老头功力尽散,两人落得两败俱伤。
念及此,若木赶忙尝试控制黑气停止蚕食,但几经努力却毫无半点作用,额头热汗如雨点般滴落,丹田内如火中烧,情急之下尝试催动无极功上前阻断。
那淡白真气如今已经壮大了不小,宛如一条有质感的白色游龙蜿蜒上前,诡异的黑气却对无极功不闻不问,继续蚕食着东方老头的外力。若木一咬牙,心道看来只有让无极内力做出牺牲了,心念一动,将白龙驱使至黑气跟前,硬生生将东方老头浑厚的内力和黑气阻断。
东方老头趁此时机纳回内力,但并不如若木那般累得满头大汗,反而气色温润,只觉神清气爽,仿佛压在肩上多年的重担在此刻总算卸下了,如释重负。
老头咧嘴嘿嘿一笑,鹤发童颜,尽显仙风道骨,沉吟道:“哈哈,真有趣,实在是……妙哉妙哉!”
预料中的无极内力被蚕食的情景没有发生,黑气又乖乖回了丹田内,似乎永不停息地缓缓游荡盘旋。
若木喘着大气,见老头突然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比之之前更显仙风道骨,仿似瞬间换了个人似的,心下不解正欲询问时。
突听窗外树叉上传来一声轻微响动,惊起几只夜鸟扇动了数下翅膀,只见东方老头凝望着窗外暮色,突而沉声道:“竟然隐藏了这么久?绝世高手么!”
话音刚落,窗前一阵极细的空气波动传来,东方老头化为一道残影,瞬息间腾挪出窗不知去了哪里。
若木几乎不敢相信老头的动作如此迅速,定睛细看,窗前空空如野,仿似那里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