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闷响,若木再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打不过也跑不过,一旁的舒乐儿此刻早已吓得不敢动弹。每次见若木血淋淋地从地上爬起,她都仿佛看到了希望,但很快希望就被专诸手中的杀猪刀破灭。
专诸恼羞成怒,真想两刀将眼前这人给劈了,然后扛着被吓傻的小丫头回去给师父交代。但眼前这人实在难缠,就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专诸以为他已经断气了,下一秒,他又挣扎着爬了起来。想冲上去补两刀吧,你还未动,人家已经再次主动送上门来。想将他拦腰劈成两截吧,此人反应极其迅速,无论专诸劈向哪里,此人手中长剑仿似长眼了一般,总能堪堪挡住自己的杀猪刀。
每一次倒下,若木都挣扎着爬起,而后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冲向专诸。
这一次,他感觉再无力爬起了,全身血液仿似被抽空,各大经脉伴随着撕裂的胀痛,丹田内滚滚发烫,犹如一个火炉。
这是功力极度内耗的表现,如若就此获得喘息,得到救治,他还能活命。但若继续强撑,物极必反,就将面临爆体而亡的危险。丹田如火中烧,已经是爆体前兆。
生死一念之间,但他仍旧在挣扎,他必须站起来,尝试“向死而生”!
他记得师父曾说:“无极,无之极也。无久必生有,无极则始有……所谓向死而生,则是逼迫自己朝着爆体而亡的方向走,去体验无极。成,则向死而生!败,则爆体而亡,命丧黄泉。无极功法,无限可能,故曰无极也。”
他颤抖着双手凭借坚韧的毅力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只是体内一片空荡,再也难前进半步。师父只说无极功有向死而生的说法,却并未提及到了紧要关头该怎么做,也许师父也不知道?
不出专诸所料,眼前的人又一次站起来了,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小子,还走得动不,走不动就别勉强了,乖乖等死,俺给你个痛快的!”
若木尝试凝聚内力,经脉内如火中烧,又仿佛百虫叮咬,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湿透了衣襟。
专诸盯了半响,感觉对方已是强弩之末,翻不起波浪了,再没了兴趣,转身朝荆棘丛边的舒乐儿走去:“小丫头片子,浪费我这多精力,看我不把你吊起来当烤鱼……”
突然专诸感觉身后一股热浪袭来,匆忙回头,只见若木涨红着脸已经攻到近前,手中无极剑隐隐带着火红的血色。
此刻若木的身体仿似一个熔炉,炉内燃料殆尽,即将膨胀爆炸。他无比清楚,自己没能摸索到师父所说的“向死而生”,这只是爆体前夕的回光返照而已。
死亡真正来袭时,他无比冷静。虽心有不甘,但却彻底释然,就当此生全然一场梦罢。
生命就像一朵灿烂的焰火,盛开得最为绚烂夺目的时刻,往往意味着湮灭。
而他想将生命的最后一刻,燃烧得更旺,更美丽。
他穷尽毕生所学,不再和专诸硬拼实力,无极剑泛着血红剑芒,在风中嘶鸣。
杀猪刀左挥右挡,刀剑相撞,铮铮作响。
暮然间,无极剑隐隐然泛出一丝黑气。略一分神,专诸杀猪刀横劈而来,实实在在砍在了无极剑上,震得他倒退数丈。
稳住身形的刹那,若木惊讶发现,滚烫的丹田内,一丝黑气仿似游蛇般蜿蜒游走,另一头,一缕淡白真气犹如天空的游龙,那是无极功。步入无极功法第四重“无轻无重”才能做到的内视,竟然在此刻开启,若木大感诧异。细若游龙的无极内力若木无比熟悉,但那丝黑气来自哪里,难道这就是之前“无极初生”时所察觉到的体内那股神秘力量?
黑白二气继续游走着,修复若木体内生机的同时,逐步壮大。脉象渐渐趋于平和,血红的狂暴之气褪去,他的面色恢复如常。
内力由丹田涓涓滋生,迅速朝各大经脉涌去,有如干涸的河流突逢大水,若木一举突破“无极初生”,迈入无极功法第二重“无形无相”。
二重出剑气,三重护体真气外放,四重内视丹田……但如今为何无极初生就出了剑气,无形无相就能内视丹田了呢?
专诸见若木并未如之前那样倒下,狂躁到了极点,他打架无数,从未败过,遇到再强的对手,通常也只有自己愈挫愈强的份,如今却遇上了一个打死不投降的小强。常胜将军容不得一次失败,没能打倒若木,这个事实让他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他一步一个脚印缓缓朝若木走来:“我专诸宰杀畜生无数,却是从未杀过人,今天我就拿你开刀!”
若木一举迈入了无极功法第二重,此刻意气风发,仰天大笑道:“好!那就把你当做我前行路上的一块基石,来吧。”
专诸见对手竟还笑得出来,当下不再犹豫,手拧杀猪刀势如野牛般冲去。
若木看不透对方实力,即便功力更上一层楼,也不敢硬撼。无极剑朝天一刺,抖出一阵绚烂的剑花:“无极剑,破!”
长剑带着尺许剑芒当空砸下,瞬时地面激起一道剑气,势如破竹攻向专诸。
眼见地面一道剑气奔来,专诸一声怒吼,身形微顿,抡起左拳径直轰向地面。地面一阵剧烈震颤,掀起一堆沙土,“轰!”的一声巨响,沙土散落,剑气消失。
专诸实力竟强悍到这个地步,原来之前竟有所保留,这是若木万没想到的。
舒乐儿看得真切,这力量分明已经超越了四鼎巅峰武者的实力,本想找机会同若木合力对付专诸的,见此情景,撒腿就跑:“木头顶住啊,本公主去给你叫救兵!”
“谁也别想走!”闻声专诸急忙回头,杀猪刀一扔,捡起地上的半截烧火棍,猛力一掷,半截烧火棍迅如闪电般朝舒乐儿后背砸去。舒乐儿仅仅跑出两丈地,压根不知道发生了生么,当场就被砸晕。
剑气消失,沙土坠地,见专诸后背对着自己,若木一连发出十二道剑气,无死角攻向专诸,而后腾的一步跨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聚集全身功力于右拳,一跃而起,刚猛无匹地轰向专诸脑袋。
这个世界的人们,似乎都以力为尊,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剑术仿似花拳绣腿。若木赌上了,成败在此一举。
专诸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猛地一脚剁地,浑身青筋暴起,身体仿似瞬间膨胀了许多,就连身周的空间似乎都已扭曲。护体真气!
但十二道凌厉的剑气眨眼便至,早已将专诸割伤,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护体真气削弱了剑气锋芒,也许若木真就胜利了。那剑气这是障眼法,若木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功力,想要以剑气取这等强悍存在的性命,实在是痴心妄想。
剑气消失,重拳已至。若有人在旁围观的话,清晰可见那拳头周围的空间已被压缩扭曲,卷着无匹能量直透护体真气,轰向专诸肥大的脑袋。
可怖的压力直逼专诸头部,他知道无可躲避,更何况躲避从来不是他的作风。身上十二处伤口在流血,他无比愤怒地发出一声嘶吼,护体真气更胜,挥起右拳朝天一击。
“砰!”
两拳几乎同时击中对方!
眼前一片金星闪烁,专诸轰然倒地。
若木更是凄惨,无极剑弯曲,肋骨悉数断裂,落在灌木丛旁,接连几大口鲜血喷出,
动弹不得。
无极剑就在脸旁,已经弯曲变形,目及之处,专诸巨大的块头横躺在地,那一刻,世界如此宁静。
然而视线中,那大块头又缓缓爬起,看到满脸血迹的若木时,大笑道:“哈哈哈,我专诸无敌!”
专诸一脸淤青缓步朝他走来,他无力爬起,就连呼吸都成困难。他只盯着那弯曲变形的无极剑,人剑俱亡,斗志已丧,他静静等待死亡。
内心深处是深深的无奈,他开始想自己这一场战斗是否值得,专诸和他无冤无仇,为了小公主……不,是为了雨幽!继而他又想到了雨幽,当初雨幽自刎碎玉山下时,也如今日般无奈……为了雨幽,那就一切都值了。
暮然间,眼角余光瞥见一缕熟悉的身影,那白衣飘然的身影好似山中精灵一般,从丛林那头飘飞而来。他几乎以为是垂死的幻觉,却又如此真实。
桃千朵几乎能和万物沟通,从桃水溪一路追寻着若木的气息,抵达桃源镇,最终遇上了舒人。
从她第一次遇见若木,便被他身上的蛮荒气息吸引,她在桃花谷中沉睡了千年,对那气息极其熟悉。那气息不仅是桃花谷所独有,更是彼岸花对岸所独有。
千年来,她在花中沉睡,千年来,有那气息的地方就是家。而当突然发现竟有人浑身散发出家的气息时,初生的她迷惑不解,更是那“蛮荒”的背影使他深深着迷。随着心智的成熟,那种迷恋愈发不可收拾。
当她见若木深入丛林,一去不回,气息渐远并逐渐消失时,一如从桃水溪走出时的好奇,毫不犹豫再次追寻而去。
在桃源镇口见得一将死士兵,尚且落泪,此刻见若木满脸鲜血,更是无来由悲从中来,只不过再无泪水。她腾至若木跟前,体内巨量灵力涌出,平地里窜生出无数藤蔓,万千藤蔓疯长,犹如长蛇般将专诸束缚。
“你真是雨幽……”
“不,我叫桃千朵,但……似曾相识……”
专诸哀嚎着挣扎,眼见藤蔓就要将自己彻底包围,专诸陷入狂暴,一脚猛蹬在地上,四周震颤,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猛一用劲,身周藤蔓尽皆粉碎。
桃千朵迅疾起身,回头刹那面若冰霜,冷冷地望着正逐步突破藤蔓走来的专诸。她再也不是若木初次见到的那个幼稚女孩。
若木心下焦急,不知哪来的力量,腾地翻身而起,但胸前阵阵疼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彻底晕厥过去。
迷糊中听见一阵马蹄声响,有人称之为曹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