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在小院,花木上未滴的水珠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小丫头搬了小杌子坐在门口理着丝线。
“姐姐,你说娘子的病还能不能好了?”
另一小丫头靠过来轻声问。
“谁知道啊,昏睡一个多月了,这几天又发了高热,一点退的迹象都没有。”理丝线的小丫头说道。“大夫都说了无能无力了,也就用参汤吊命了。”
“那可怎么办啊?我弟弟下月就要成亲了。”小丫头撅眉叹气,懊恼不已。
“别担心,”先前的小丫头压低声音说道“冯妈妈说了,要是娘子明日还是高热不退的话咱们就先回先回安州了。”
“真的?”小丫头欢喜惊呼。
“要死啊,叫什么叫。”先前的小丫头斥道。
“那,娘子怎么办?公子可是嘱咐过必须等他回来的。”小丫头惊喜褪去,轻声问道。
“你管那么多,冯妈妈可是听二夫人的吩咐行事的,咱们只管听冯妈妈的就是了。再说娘子不是还有采芑嘛。”
小丫头还待再问,院外传来脚步声,屋里立马安静下来。
“采芑姐姐,我去给你提水给娘子熬药去,你去照顾娘子吧。”十二三岁的男孩提了纸包,蹦跳着跑进厨房去了。
茜红色襦裙的丫头摇头,也不阻他。
“采芑姐姐回来了。”
“嗯,你们先下去吧。”采芑应道。
“是,”两个小丫头收了东西走了。
屏风后,采芑挂起帷帐,拧了帕子为楚月娘擦拭。床上小小身影苍白脸颊愈发清瘦了。
“娘子你快醒来吧,采芑求求你了。”说着,忍不住地湿了眼眶。
自楚月娘撞伤以后一直高热不断昏睡未醒,楚二老爷因母病危回乡心切,便在离驿站近处的西河县城买了处小院安置病中的楚月娘。
在楚怀瑾的强烈要求下,留下一众仆妇丫头侍候。
可是留的多有什么用,真正为娘子担心的能有几人?
采芑叹息,捂了嘴低低嘤泣。
“东西都收好了没?赶紧的,再拖拉就别走了,留下陪那瞎娘子吧。”
“快些,快些。”
杂乱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两辆马车渐行渐远。
床上的女子,眼睑微颤,慢慢睁开。
眼前一片模糊,女子使劲闭了再睁眼,勉强看见几案屏风的轮廓。
摸索着起身,经过几次碰撞,终于依着凭几坐好了。
开门的声音传来,院门,房门,接着“咚”的一声物品坠地的声音。
“娘,娘子?娘子你醒了。”采芑颤声惊呼,急奔过来,却不敢触碰端坐的女子。
“采芑姐姐,采芑姐姐怎么了?”闻声跑来的小男孩问道。
“你是谁?”柔柔的女声传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怎么了?”
这是娘子的声音?娘子说话了?
“娘子,我是采芑,我是采芑呀!”采芑回过神忙忙回到。
“采芑?不记得了。”女子皱眉微微沉思。
娘子听见了,她能听见了。采芑一时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可是娘子不记得她了,怎么能不记得了呢,她是从小就服侍娘子的呀,她们一起长大的啊。
“我饿了,”楚月娘又道。
“啊?哦。我,奴婢这就做饭去,娘子等等啊,马上就好。”说完一溜烟跑进厨房去了。
门口小男孩张大嘴一脸呆滞。
“采芑姐姐,娘子真的开口说话了?”小男孩一边添柴一边问。
“宣砚你都问多少遍了,娘子本来就会说话的。”采芑没好气地回道。
“可是娘子现在能听见了呀,她早上还发高热的,我真是太高兴,太惊讶了嘛。”
是啊,一个胎里带来听不见看不见的,突然能听见了,换谁不惊讶啊。
“娘子高热这么久都能好,能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再说,易州朱秀才娘子都下棺了不都活过来了嘛。你不是还偷偷溜去瞧了的吗?”
“是哦。”宣砚点头,“人家都说大难不死那都是有福报的人呢,我看娘子一定是有大福报的。”
“娘子,你尝尝合口吗?”采芑轻轻吹凉勺里的粥,小心翼翼地喂到楚月娘嘴边。
“我自己来。”楚月娘接过勺子,摸索着几案上的瓷碗。
“那,好。”采芑惊喜应声,“奴婢在这候着,需要什么您说。”
“不用。”楚月娘说道。“出去吧。”
“是。”彩芑应道,抬头便见宣砚自帘子外探头探脑。
宣砚见彩芑出来忙迎上前,“彩芑姐姐,冯妈妈他们都不见了。”
采芑瞟了眼里屋,拉了宣砚到偏房细细言道,“我知道了,她们走便走了吧,便是留着也没什么用,这事别在娘子面前提起,知道吗。”
宣砚点头,“可是二老爷给的银子都在冯妈妈手中呢,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采芑拍了拍宣砚肩头“没事,公子给了我银子呢,只要娘子没事就什么都好。”
“嗯,还是公子有远见,要是公子知道娘子能听见了得多高兴啊。”
是啊,娘子能听见了呢。
“宣砚,你快去请个大夫来,早先的药怕是不能要了。我去看看娘子。”
“好。”小男孩应声,蹦跳着跑远了。
屋里楚月娘已经吃好了,碗筷整齐地摆在几案上。
“你叫采芑?”楚月娘问,望向撩开帘子进来的小丫头。
“是,娘子,奴婢是采芑,是娘子的贴身丫鬟。”采芑恭声道。
“奴婢的娘是娘子的乳母。”
“嗯,”楚月娘点头,“我想出去走走。”
自己站起身。
采芑忙上前扶了,“娘子外面太阳毒着呢,你看咱们傍晚出去好吗?”
楚月娘未强求,缓缓又坐了下去。
“采芑,”她叫道。
彩芑忙应声,
“我是谁?”问得认真,微抬的小脸满是疑惑。
“啊?”采芑有些不知所措,娘子不会连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我不记得了。”楚月娘动了动,“你能告诉我吗?”
彩芑忙点头,娘子姓楚闺名月娘,为安州楚家二老爷之女,母亲亡故,有一同胞兄长。
“我,为何会在这?”楚月娘又问,偏了头似是思索,旋即摇了摇头,头脑昏昏,一片空白。
“二老爷任满,正接到老夫人病重的讯息,便带着我们赶回安州。谁知途中遇上大雨,娘子的马车磕了。娘子受了伤,二老爷担心娘子的伤势,怕不能车马颠簸,于是在西河置了这小院让娘子养伤。”
“嗯。”楚月娘点头,不置可否。
“娘子别担心,公子说了等家里安顿好了,立马来接你回家。”采芑忙道。
楚月娘轻笑,起身转向卧榻。采芑忙上前搀扶。
“我累了,你出去吧!”
送走大夫,采芑满面欢笑关上院门。这笑自大夫说楚月娘已无大碍开始便停不下来了。
回到院内茫然地转了几圈,在灶房熬了粥,做了糕点小食还不够。又把院内院外仔细清扫了一遍才算停下来,把宣砚看得目瞪口呆。
“采芑姐姐,你是不是还要洗衣服啊。”宣砚调笑。
“去,信不信我打你啊。”采芑瞪眼,抬起手着势要打。
“采芑姐姐,娘子该醒了吧。”宣砚闪身笑道,“你可得告诉娘子,我是宣砚。”
“知道了,就你讨喜。”
夕阳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夏虫与蝉交相鸣叫,格外和谐。
夜渐渐降临,屋内开始昏暗,床上的人动了动坐起身来。
身子太弱,简单的起床也觉得累,睁眼一片昏暗。
“娘子醒了?”小丫头的声音传来,随即视线里出现一盏昏黄的灯火。
“娘子要起来吗?”
“嗯,出去走走。”楚月娘道。
采芑搁下灯,替楚月娘更了衣,梳洗好。
“娘子先把药喝了吧。”采芑端来药轻轻道。
“不用了,”楚月娘道,“以后都不要煎药了。”
“娘子。”采芑急了,不喝药怎么成,才好的身子可不能再熬坏了。
“端去倒了吧。”软软柔柔的声音却是不容置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