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宝和尚认为自己死定了,再过一时三刻,肯定就会去见如来佛。这辈子别想替孤立无援的中山府借来援军了。更要命的是,詹知府的千金小姐詹明珠恐怕也难逃凌辱。若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虽死有愧。
“不行!老子一定要带着明珠小姐杀出去。”
真宝和尚身长七尺,膀大腰圆,一脸虬髯,发怒之时,犹如雄狮。他本是山西五台山上的武僧,生性疏懒,不守荤戒,犯了众怒,被逐下了山门。哪怕真宝和尚的师父就是五台山方丈,照样保不了他。
方丈智和禅师是个真正的智者。他在送真宝下山时,特意叮嘱道,“真宝,你本豪杰。如今皇宋民怨四起,北地朝不保夕。你应该做的,是凭借一身本领扬名天下,切不可误入邪路,毁了五台山名声。”
下山的真宝在江湖上浪迹了几年,见义勇为,锄弱扶强,也混出一个杀人佛爷的偌大名声。数月前金兵南下,沿路州城望风而降。只有河北西路的中山小城在知府詹度的率领下,坚守城池,誓死不降。
宗望善用兵,他没有在中山小城下耽搁太多时间,自率大队继续长驱南下,另外命万户蒙烈和三姓家奴郭药师率三千金兵,五万汉儿常胜军,把中山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昼夜攻打。并发下号令,一旦攻下中山府,永不封刀。
中山府的正规兵士不过千人,外加八千多不习兵甲的民壮,实力远逊金兵。再加上中山府只是小城,比不得有天下坚城之称的太原府。纵然只是守城,却也守得极为艰难。
郭药师最善见机行事。宋军北伐时,他降了宋。金军攻宋时,他又降了金,做了金狗攻略燕云北地的急先锋。此人枭雄之性,虽然人品堪忧,但打起仗来,却也能征善战。降金之后,宗望把他的十万常胜军分走一半。不过只凭五万常胜军,郭药师也有把握攻下中山府。
不过郭药师只知道詹度是个不通兵事的文人,却忘了皇宋豪杰辈出。当知府詹度坚守不降时,就有数百豪杰在两个僧人的率领下潜入了中山府。这些豪杰多是武功高强的江湖汉子,在平原大兵团作战时,可能还显不出他们的能力。但在守城战中,却把他们的厉害之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个僧人,一个是真宝和尚。一个就是智浃禅师。智浃禅师乃是真宝和尚的师叔,智和禅师的师弟。今年六十余岁,虽然年纪高迈,却是伏于僧门不出的天下奇男子。智浃禅师最精通的不是佛法,而是兵书战策。金兵初次南下,智浃就开始串连豪杰。如今到得中山府内,替詹度指挥守城,以不到万余人丁,竟守得中山府风雨不透,杀得常胜军哭爹喊娘。
金军主将蒙烈大怒,派人去燕京城中唤来了数百名工匠,在中山府外制造了数十辆投石车,用巨石攻击守军。数十斤重的石头从天而降,再厉害的豪杰也禁不住一砸。中山府很快就摇摇欲坠。
恰在此时,又有一个名叫杨浩的五台山俗家弟子,由下水道潜入中山府,告诉了智浃太行义军会盟之事。智浃禅师当即决定,派真宝和尚到头陀峰借支援军。
知府詹度担心真宝和尚空口无凭,不能令群豪信服,毅然派自己的独生女詹明珠一同前往头陀峰。詹明珠虽是千金小姐,却喜舞刀弄剑,虽然武功不好,胸中自有一股侠义之气。
真宝和尚和詹明珠带着十余名精干豪杰潜出中山府,前往头陀峰。一路之上,颇不平安。屡有不长眼的小贼前来剪径,皆被真宝和尚的铁杖吓退。
本以为可以平安抵达头陀峰,不想今天走到青龙峡时,却突然遭遇到了上百白衣甲士的袭击。这些甲士似乎算定了真宝一行人要从青龙峡经过,半数埋伏在雪地之下,半数手持弩弓,埋伏在山洞之中。等真宝一行人走进埋伏圈,上百甲士猝然暴起。
弩箭呼啸,刀剑闪亮。十几名豪杰来不及抵抗,就倒下了一大半。真宝和尚的身上也中了两支弩箭,一中左臂,一中小腿。
受了伤的真宝和尚依然勇猛无匹,把手中生铁禅杖舞开,眨眼间砸翻了十几名白衣甲士。
白衣甲士的首领有两个人,一个是面容俊美的年青公子,一个是长得极像女真人的壮汉。见真宝勇不可挡,女真壮汉当即舞动长刀,亲自迎战。
两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此时的真宝和尚却是在搏命,十几个回合之后,真宝和尚再以左臂受伤的代价,一杖把女真壮汉的大腿打断。
然而这个时候,跟随真宝同来的豪杰已经伤亡殆尽。只剩下他和詹明珠。詹明珠之所以没死,并非是她武功高,而是那些白衣甲士见她生得美丽,起了淫心。
詹明珠当然明白这些杀手的心思。看到真宝和尚浑身血迹斑斑,走路都有点摇晃了,詹明珠知道真宝和尚也到了极限。既然如此,她也不抱生还之望了。她不能因为自己拖累真宝和尚。
詹明珠手持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对真宝和尚大声喊道,“真宝大师,你此行身怀重任,一定要杀出去,给中山百姓带去援军。小女子就不再连累大师了。”
真宝和尚把手中七十斤重的生铁禅杖抡圆了,砸断两名白衣甲士的长刀,复一杖,把一个从半空扑来的白衣甲士脑袋打爆。
“詹小姐莫寻短见。俺真宝还撑得住。今天,我一定会带詹小姐杀出重围。”
听了真宝的话,青年公子哈哈大笑。“真宝和尚,你自己都在劫难逃了,还想救这位千金小姐出去?我告诉你,你是在白日做梦。我这百余名弟兄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儿郎们,杀了这和尚,这位千金小姐就是你们的了。”
白衣甲士本来就是一帮淫恶之徒,听了这道命令,当即发疯一般地围攻二人,当然,兵器只朝真宝和尚身上招呼。真宝和尚腿上受伤,行动不便,虽然很快又打翻了七名甲士,但很快身上又添了几处伤。
真宝和尚知道自己要死了,指着青年公子怒骂道,“狗贼,你家佛爷就是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大吼一声,铁杖脱手飞出,势若闪电,直取青年公子的要害。
青年公子笑容一敛,反手从背后抽出两杆短枪,一绞一拔,就把真宝的铁杖拔飞。
真宝本以为这青年公子武艺不精,哪知道这公子一出手,武艺分明比自己还厉害。就是没有这上百名甲士,单凭这青年公子,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
看着一脸决死之色的詹明珠,真宝叹息道,“詹小姐,请恕真宝无能。”
詹明珠凄然笑道,“大师不必抱愧。我知道大师尽力了。大师,我先走一步。”
银牙一咬,手中匕首对准胸口就刺了下去。这匕首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然而那青年公子却不想詹明珠自杀,一颗铁丸从手中飞出,把詹明珠的匕首打落在地。
“这个臭和尚可以死。但你却死不得。你死了,我这上百弟兄不是白忙活了。”
真宝和尚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戟指怒骂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阴阳狗贼!”
青年公子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他冷冷地盯着真宝说道,“我会亲手把你刺成筛子!小的们退下。”
白衣甲士知道公子最恨别人骂他不男不女,所以当即退到一侧。青年公子手持双枪,对准真宝和尚就冲了过来。左手枪一引,右手枪闪电般直戳真宝肚子。
真宝和尚手无寸铁,无法格挡,又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这一枪开膛,忽然一支强有力的铁箭从远方射来,正击在短枪之上,把短枪荡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