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马雀儿,少女心性,已然从丧父悲痛中回转过来。
那双闪闪发光,晶莹明亮的眸子兴高采烈,东瞅西望。
时不时对张追问来问去,张追也耐心作答。
马雀儿问:“阿丑哥,这是哪儿?”
张追回道:“这里是燕门郡。”
“那我们这是去那呢?”
“我带你两个去北斗山。”
“去北斗山干什么?”
“去那住,以后我们就住在北斗山天罡寨。”
“那好玩吗?”
“好玩。”
马雀儿拽着张大山的胳膊,撅起嘴。
张追暗自松口气,心下叹道:“好烦人的姑娘,叫她问下去,我还怎的安生?好在姑娘家未出过远门,这股新奇劲过去,便会安静。”
刚起此念,又听马雀儿问道:“阿丑哥,你哪的人?”
“..烽火郡红山县人。”
“你今年多大啦?”
“..虚度三十岁。”
“娶媳妇了没?”
“..还没。”
“你是干什么的?”
“..”
张追嘴角抽动,这姑娘还盘查起他来,道:“知道去年的状元郎是谁吗?”
马雀儿眨眼想了想道:“听我爹聊过,好像叫张追,听说长得特别丑。”
马雀儿哦的惊呼道:“阿丑哥,你!”
张追黯然道:“是我,姓张名追,小名阿丑,便是那长得特别丑的丑状元。”
马雀儿发了会呆,尴尬地笑道:“阿丑哥,想不到你还是状元。”
脑中想起马化在世时,对丑状元的冷嘲热讽,劝道:“阿丑哥,你别不开心,你长得也不是很丑。就算你长得丑,我也拿你当好哥哥。”
张追摸摸马雀儿的头道:“你这丫头片子,安静些,长得丑便是长得丑,长的丑还不许活了么?”
马雀儿又在张大山耳边悄悄道:“咱阿丑哥是状元!”
张大山挠挠头道:“状元是什么?”
马雀儿也说不出所以然,含糊道:“便是,便是,是,是全天下考第一的!”
时已渐入初冬,北方天寒地冻,寒风凛冽,冷气刺骨。
张追三人还是单件衣衫,见马雀儿冻得直哆嗦,但硬撑着。
张追路过一家裁缝店时,便进去裁了三身厚衣裳。
一身棉衣,外罩白衫,自己穿。
一件大棉袄,让张大山套上,又给马雀儿做了件碎花棉裙,喜的马雀儿直叫道:“阿丑哥,你真好!”
不消几日,张追已带马雀儿张大山来至北斗山下。
北斗山乃燕门郡最大的一座山,高峰险壑,山路曲折。
初来时天色已晚,张追眺望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峰,想道:“偌大一座北斗山,该怎么找?天罡寨在北斗山那一块我也不知。也怪我心思还不是太细腻,那日望了询问天罡寨在北斗山的具体位置。就算找到天罡寨,万一不让进怎么办?真是,也忘了问赵俊兄弟要个信物。但来已经来了,天罡寨还是要去的,也罢,休息一晚,明日亲自上山去找。”
身上钱财已不多,张追便找了家廉价客栈,与他自己开了一家客房,想到马雀儿张大山也属兄妹,住在一间也不妨事,便少开一间。
晚间张追在床上辗转难眠,思绪纷纷。
虽感前路渺茫,但一想到当朝受辱之事,便立即意志坚定,道:“人讥笑说蚍蜉撼树,蚂蚁忘苍。说什么蚍蜉不量力,蚂蚁太小不知天,我偏要蚍蜉倒巨树,蚂蚁撼苍天!男儿怎可常怀畏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所欲也。我有生之年,势必抱有那怕死去一万次也要飞黄腾达的决心,势必以颠覆大玄为己任!”
张追想到激动处,心咚咚直跳,胸腔豪情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思及武道,张追便满腹疑问,自打修习武道以来,那门养生心法,张追早已弃置不练。
所依赖者,无非是壁画中所悟的无极经书一部。
这部经书太过神妙,张追明明记得很多,但每每去自主记忆,便神昏脑乏,安然入睡。
次日,张追叫起马雀儿张大山,便走进北斗山中。
山势陡峭,张追时时得照看他二人,张追选准一条狭窄艰险之路,爬向一座大峰。
张追乃作此想:“天罡寨乃盗贼窝,与官家为敌。时常与军旅交锋,所选老巢,定然位于易守难攻之处。”
循着此理,张追便选准险路前行。
马雀儿虽生性活泼,但体质柔弱,没一会便走不动。
没奈何只好让张大山背着走。走到一座小山峰下,这里密林层层,风声鹤唳,冷飕飕的。
张追心有所感。
来时张追已想,天罡寨的入寨路途,寨中人定会设置重重障碍。
陷阱,埋伏,暗哨,这些张追心底时时防备。
张追凝眉道:“别动,有人。”
马雀儿随即受惊,躲在张大山背后。
只听有人道:“不错,竟然能发现我。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张追只听那人气息悠长,却不见现身,只冲那声音道:“在下张追,来会见天罡寨赵俊,赵海滨,还烦指引。”
那人道:“既是会见赵旗主,可有请柬,可带信物?”
张追拧紧眉头,道:“没有。”
那人道:“没请柬没信物是上不去山的,趁早下山去吧。”
张追沉沉道:“那在下非要上去呢?”
那人道:“不自量力便是自寻死路,叫你竖着走过来,横着扔出去。”
张追慢慢向前移动,冷笑道:“可敢报上名来,你是天罡寨那位?”
那人哼道:“有何不敢?我乃天罡寨七星堂下,人称游天大鹏王辉的便是。”
张追猛然踏步,跳上一棵大树叫道:“可敢出来!”
一人影自树杈间跃出,道:“怕你不成!”
说归说,手也不慢。
张追见到王辉,干瘦身材,面容尖长,黑袍罩住全身。
只两手瘦小,各握着一把匕首,长短不一,来杀张追。
“冲穴级,不知冲了多少穴。”
张追全神贯注,面对同一级别,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张追不敢大意。
见那匕首,短的插喉,长的戳腹,张追两手摆作猴爪,反拧过去。
王辉挥臂飞快,见张追拳法狠辣,为防不测便后撤变招。瞬时二人在树杈间连连交手,稳稳强过王辉一分,手爪在王辉不及防备时袖上撕裂一块。
王辉大袍一挥,跳跃而去,笑道:“好硬的身手,我敌过你。但你可小心,我的帮手马上便到。”
张追落在地面,望着王辉背影,赞道:“不愧是号称游天大鹏,好快的身法!”
张追又忧道:“这人身法武学极快,来无影去无踪,他还直言有帮手来到,我已寸步难行。若强行前去,被寨中高手杀死,那可死得冤。”
张追正前后为难,头顶一暗,略抬头,却见头顶一张大网当头罩下。
有个洪亮的声音道:“王兄弟,便是这人不遵守咱们天罡寨的规矩么,看他逃不逃得了我青红旗的不死不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