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顿饭肯定让你无比难受吧,我一直在观察你,发现你整张脸都在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愤懑,你眼中的不肯饶恕的光芒还在灼灼燃烧,餐具僵硬在你的手上,你的话几乎都是敷衍,你的动作也很拘谨。
你为了见我着实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朱先生心知肚明,却又装作毫不在意。虽然你讨厌他,但我要告诉你,他能见到你是真的感到很高兴。你要来之前,他必定早早起床叫管家料理一桌精心准备的吃食,好像要接待一位大人物。他也会在露台上望着大门的方向眺望你的身影,生怕你突然改变主意决定不来。他在餐桌上说了很多艺术新闻和收藏趣事,都是想使你高兴,虽然你反应冷淡,但也没有厌恶之色,只是在他说起你的童年轶事时,你明显地露出了厌恶和不耐烦,他这才打住不说。
我并非对你的父亲有好感,也不是帮他说话,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如实地说出我看到的和听到的事实,至于你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改变对你父亲的看法,这又不是我关心的。主人说过一个人一生的性格都在他幼年的时候形成,如果他的幼年遭受了悲痛的境遇,那他的一生都不会怎么快乐。
想想,你也算是一个在幼年时期遭受过家庭创伤的孩子。
有一次,你和朱先生说起了主人,你无意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你说,你怀疑主人就是那个你们一直在找的杀人犯。
“先于郭闻从河里捞起的酒鬼死尸,孤儿院后山挖出的老校长,以及……”你清了清嗓子,“以及好像和你有联系的那位姓陈的义工,她的尸体警方刚刚在郊外的树林里找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虐待小孩。而画家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据说那个老校长当时对他十分关照,我进一步打听到,画家小时候好像遭受了他的不公平的对待。”
朱先生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但他不想扫了儿子说话的兴头,儿子好像不是对他说话,而是对墙上的那位画中姑娘讲话。
“这些人的死怎么能看出和画家有关系呢?”
“他开的画展我也去过,当然我避免了让你看到我,我发现陈小姐仿佛对画家有些着迷,言语之间有点……”你看了看朱先生,发现他无多余的表情,但也没有继续说她,“我问过酒鬼的左邻右舍,他们说曾经见过画家在那出入,他经常周济酒鬼的妻儿。我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一些。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
我原以为你没有当警察的天赋,但你的话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我当然希望你不要查出真相,我希望能保住主人的名声。
余下的谈话我都没听进去了,等我回过神来,你正在用手指抚摸我的脸庞。餐室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父亲的脚步从楼梯间传来,你匆忙地在我的双唇印上一吻,走了出去。
你说这些话是故意想惹朱先生不高兴吧,你知道他一直不喜欢你当警察,还有你始终没有放下对他的怀疑,除了他财富的来路不明之外,还有那个洗车男人的死亡。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向他说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真理。你也想借机观察他的表情,似乎可以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但朱先生没有任何不当的表情让你抓住把柄。
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叫郭闻的洗车男人的确是朱先生叫人去杀死的。
他报了一个人的姓名,通过管家传达给朱先生。朱先生叫他来到书房。
与郭闻同住一室的狱友乃是朱先生早年结拜的金兰兄弟,这人和朱先生便是二十年前闻名大江南北的超级神偷,好像还被取了一个绰号叫什么“妙手双煞”,再怎么妙手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偶然一次失手,朱先生的金兰兄弟被捕入狱,朱先生用盗来的钱打通了一些繁琐的关节告知这位入狱的弟兄,只要他不供出朱先生,朱先生待他出狱后就会给他一亿五千万,不知朱先生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他,但他真的守口如瓶。朱先生却不相信他,花重金买通了一个囚犯,囚犯在狱中将朱先生的义弟打成了傻子。
朱先生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他的义弟在成为傻子之前每夜都被噩梦缠身,并在噩梦中将漏网的其中一个“妙手双煞”的名字和长相特征全给说了出来,恰好被同室的一位失眠的狱友听在耳里记在心上。
虽说朱先生的名字是化名,但这位郭闻真的非常聪明,凭借他的室友每夜的描绘,他能想象出这个漏网之鱼的样貌和音容,更巧的是,他也很爱好收藏,所以,诸多巧合的因由,他认定这位突然出现在公众视线的朱先生便是那位傻瓜的义兄。
所以,郭闻前来勒索朱先生,没想到会因此丢了性命。
主人曾经说过,贪欲的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会害了自己。这话果然没错。
你父亲所有的财富恐怕都得来的不光彩,如今他所有的财富都归你所有,自然也包括我这幅画。我原以为你不会要他的财产,没想到你心安理得地全盘接受,并在他死去的当晚酩酊大醉,你放声大笑,笑中带泪,你说你恨他,他是混蛋,他死有余辜,早该死了。你很大声地谩骂,但我看出你的表情非常痛苦。
“吝啬鬼,一辈子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小人,我不会向你开口的,尽管我是那么地想要她,我想要她想疯了,但我也不会向你开口的。你明知我想要她,你都不送给我,非要给我玩把戏!你这个老东西!”你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所以你害死了你自己,你有这么严重的心脏病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什么事都不让我顺心,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你的儿子!你有没有把我当儿子?你死了不关我事,我只是把氧气面罩从你的脸上拿走了一分钟,只是一分钟,一分钟而已。接下来我又重新给你戴上了,之后的事我就管不着了,你第二天闭气根本与我无关。你本来就有重病,是什么?无药可救的心脏病,无药可救啊!跟你这个人一样,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