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骗了大鸟,听汐这几晚总是睡不踏实,生怕那厮为了拍到帝君的马屁,一厢情愿的作了报告。每每半夜总会梦到天兵天将扛着长枪,将她五花大绑了化春泥。
今夜有风,无月,天地间黑得像是苍穹上倒扣了口锅,浑然一体的黑,伸爪不辨五指。听汐简单收拾了下决定跑路!
她不要坐等败露去护花,也不要连累沼泽里的大家。
还别说,她杞人忧天得堪堪是。希有想起万般随和的帝君,在自己犯了大不敬后不计前嫌的帮自己,还特意叮嘱自己不要做声。忍不住心头一荡,铭感五府之下将事情一道禀了。
正拍着帝君马屁,可不巧,仙侍进了内殿禀:“仙帝,四海帝君已候至旭辰殿!”
仙帝大袖一挥:“宣。”
这一宣,可不得了。。
好在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听汐真要化春泥也还有得一阵子。暂且无忧。
要赶夜路。听汐随手摘下一枝柳条,招来一捧萤虫,拢成一盏萤灯,提在手里权当灯笼使了。拈了个御风诀站稳,放眼黑寂沉睡的沼泽,深深不舍。不舍那几坛子埋在老树下已好多年头的百花酿,罢了罢了,就便宜沼泽里的其它的花草树精好了,谁发现谁拿走。
听汐自幼便在这方沼泽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过了不晓得多少年头,如今真要离开,一点不难过是假的。但一想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她便不难过了,执一盏羸弱萤火,转身融进深深的黑夜里。
其实她很久之前也有想过要离开去找柳伯说的神仙。她很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不老不死,却和人类一样留着鲜红的血。其它的花草树木各种精都是流的透明的汁好嘛!每一个都能显自己的真身好嘛!集体能忽男忽女好嘛!只有她必须靠穿得不男不女的假装一下下。
至于是为什么,就连见识最广,活了最长岁月的柳伯也说不知道。
听汐为此没少被人笑话,但还算好啦,大家没怎么排斥她。就是一到祭沼泽主的时候,大家会格外的同心协力,将她捆了丢台子上一堆的祭品里同晾上几晚月亮。因为她挺特别,而沼泽里所有稀有罕见的特别都是要献给沼泽主的。
柳伯说,大家都是沼泽主的孩子。但这个爹或者这个妈从来没露过面,听汐想以苦逼孩子的身份求助都无门。
一来二去,最可能帮到自己的起先以为是会走累的神仙。但经过这几十年如一日的观察,她发现神仙脚力都很好,脚力不好的都只能当鸟。哦,听说也有神仙会下凡历世,但那些都改头换脸作了普通人,有个屁用。
决定了,这一次出去,她要边逃难边找神仙。
天际呈出淡淡青灰色时,聚拢在柳端的萤虫三三两两的散去。听汐御风飞得比鸟还低,好困好困,眼皮子都快撑不开了。
脚底板头险险的擦着座山头飞过,紧跟着越入眼一片开阔的平地,那宽敞之上竟然落着座院子,白墙黛瓦四四方方。院子外种着一颗白樱,树冠亭亭如盖,花开绰约。从上看下去那仿佛就是张铺了云絮的大床,不能更柔软舒适了。
听汐一岔神,不留神脚下御着的风陡然间散了。失控的身体拽着她人,一脑袋扎到那株白樱上。
晨露寒凉,后背很痛,听汐挂在树上时如此觉得。
身下的树枝发出“吱吱”不堪重负的裂响,眼上方白樱团簇,幽幽馨香。听汐捂住脸,忧桑的等着二连摔。
“咔擦”,花枝断裂,牵动白樱飞花如雪。
听汐直直摔在地上,花瓣零零落落的飘洒她发上,衣上,周身四处。铺陈薄薄一些,她就像躺在飞雪的严冬里。眼前飘舞的颜色,干净得透彻,不染一点杂色。她喜欢得一动没动。
前院的门也在这时轻轻的被拉开,走出来方端公子。一袭玄裳深重,玉冠半束墨发,半垂肩侧,灼灼身姿,淡逸纤雅。端着只手看着卧在断枝上的身影,清隽如琢的面上漾了些微的笑意。
听汐听得动静坐起了身,绑成男子式样的发带倏的断了,飞散三千青丝泼墨而下。她在满树白樱寂寂飞花的芳华里,绽着暖暖一笑。
东风拂过满院,花香漫漫。
公子缓步走来,一嗓子流水溅玉音:“姑娘好忍耐,摔了这两道都没听你哼一声。”
“皮厚肉糙。”听汐自我揶揄,眨眨眼,“习惯了,让公子见笑了。”
因为她不能变成树呀花花草草的扎地里睡,所以她在沼泽里有个茅草棚子,但她喜欢睡棚子顶上,经常半夜摔在地上砰砰的响。
她不知矫情为何物的利索爬起来,折了段树枝挽起头发作簪子用,那枝头还带着朵孱弱的白花,衬着她天真无邪的脸庞。
公子淡若静水般盯着她脑袋上的树簪子,听汐默默反应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了对手指头:“公子看要怎么赔。”
“不妨。”听他口气似乎不怎在意,但他说:“还回来就好。”
哈?!什么意思?听汐没懂。
公子展袖伸了如玉修长的手出,莹润的指端拈了个式,弹出一簇湛蓝的光团向那株白樱。就见地上的断枝噌噌的飞到先前生的枝干那处,居然长上了!连着零落得满地的飞花也一并的还原回去。
听汐瞬间就看傻了,忽然感觉到头上一松,挽好的头发又如水般顺开。那截代替发簪的花枝,也不甘落下的回到了白樱上。
画面逆流,院子里的白樱归为当初。若要找不同,就是有听汐目瞪口呆的杵在那了。
她最了不起就会个御风术,外加稍稍可以变点小把戏。如今见得这高深的法术,秒秒钟把她震住。
再看公子简直要热泪盈眶,运气逆天?神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