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此次手里的这个人,画屏无论如何都要了。不管帝君时出于什么,但若要伤她半分,还请过了我这里再说。”画屏沉声道出她的缘由。
她很狷狂,但这才是画屏。
“我且先不问你‘她’指的是谁,但为什么?”言子归奇道。
画屏默了默,言简意赅道:“救命之恩,衔环相报。”
言子归不干了,从剑尖之下绕出来,整个人差点要凑到画屏脸上。“小屏儿忒不厚道,她对你有救命之恩,我对你就没有?同样是救了你,怎么差别这么大。”帝君的内心极度的不熨帖。
画屏的眼睛里未见一丝波动,“那不一样,她救我那时,我不想死。你救我那时,我不想活。”
焚寂岭上,她父君一道密令要她跳,她便跳了。翻涌的火红岩浆,在空气里炸裂爆破的泡泡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
神形俱灭,永不入轮回之道。
父君,我是您的女儿啊,您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吗?
画屏绝望的闭上了眼。她满心欢喜的归来,倒不如那时死在魔渊,至少成全了父君一个骁勇荣耀的女儿。
是突然出现的言子归救了她,还带她回了府中。
画屏刚到言子归府中时,纯粹一个摆看的木头美人。有一双秋水眸,可谁也看不见,有一对好耳朵,可什么也听不进。包括言子归在内,常常热脸贴了冷板凳。
言子归拿她奈不何,也就由着她。偶尔的当当二大爷,指使她去沏个茶,墨个墨,捏个肩什么的。
画屏大约是哀莫大于心死,什么都放不进心。言子归让她做什么她也做,就是不怎么说话,也不常有表情。就这么在言子归的府里待了一万年、两万年、三万年……直到如今。
言子归叫她好一阵噎,气了还发作不出。自个儿顺了顺毛,缓口气道:“你口中的‘她’不会是……”
画屏收起剑,化去轻甲,冷睨他道:“正是帝君此番要找的人。”
言子归顿感事情比他想象的有意思。画屏当年带领一万孔雀精兵潜进魔族惨败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再结合她刚才话里的意思,不难揣测,正是大鸟遇见的那位假小公子在魔族里救了她。
“她是魔族之人?”言子归敛眉道。
“帝君既然不知,那又为何要找她。”画屏虽未直接回答,却也承认了这个事实。
小姑娘竟然是魔族的,这点让言子归颇为意外。那仙帝如何又说这小姑娘是他的私生子?且还托自己私下找寻。
“此事小屏儿切莫对外人道。”他忽的神色认真起来:“你可知所托我之人为谁?”
“仙帝。”话语掷地有声。
听罢,画屏面浮诧异。
看来有必要好好了解清楚画屏当年的情况,眼下,是不适合说事的地方。言子归带着画屏踩上云头,忽然瞥见沉香楼外静止的,或坐或站跟了他一路的伙计们。
陡的又降了云头,挺热情的招呼画屏过去道:“小屏儿过来看看,凡间的礼物,你喜欢哪些带走。本君说好给你带礼物,必然作得了数。”他美滋滋的,还挺殷勤的将包起来的礼物都拆开了叫她看。
画屏一眼扫过去。绫罗锦缎,玉簪步摇,牛肉干包子茶叶蛋,铜镜梳子胭脂盒。选了不少,种类跨度挺丰富。
画屏淡道:“帝君费心了,只是这些画屏都不需要,往后帝君也无需再带任何礼物。”
言子归早料到画屏这般反应,仍是不死心道:“你随便拿一个,好歹是本帝君一番心意。”顿了顿,补了一句:“别糟蹋了。”
画屏扯了扯嘴角,照往常,她是不甩起言子归的。大约是最后几字说得忒悲凉了点,画屏今日稍微照顾了一些,伸手捏了个包子道:“够了。”咬上一口,“给钱了吧。”
言子归大大一愣:“钱?给什么钱?”他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道凡间的钱是何物。
画屏一口包子咬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头一回被言子归搞懵了,半天才道:“我也没钱啊。”
言子归大概也反应了过来,腆着脸皮推她走道:“走走走,一个包子,其它你不要我又不拿。至于这个包子,下回本帝君定还他一个更大的就是。”嘿哟喂,上回来凡界的时候,凡世的人还在穿树皮了。哪里晓得如今升级到这个地步了,怪他咯。
……
画屏要是知道言子归根本就白吃白喝了一路,还这么大言不惭,一定会有心理阴影的。一直以为的帝君是个大好人了?
这几万年里,画屏虽总是不冷不热的,但心里清楚言子归待她可谓百般照料了。私以为,自己与四海帝君之间的交情并没深厚到救了自己之后,还给自己一个栖身之所的地步。
但言子归就是这么做了。
重踏上云头,衣袂飘飘而去。
弹指瞬间,这凡间的半日又重新伊始,他没有来过,抡巨剑的美人也不曾出现过。
云头叫他拉成又软又大如床那般,言子归半卧其上,拍了拍身前的位置对画屏道:“小屏儿过来这里坐,我有些事需得问你。”
画屏依言过去,正襟危坐。“帝君想问何事?”
言子归揪了一小撮云,放到嘴里嚼道:“你当年潜进魔族后的事说说,记得什么说什么。”顿了顿,又道:“你确定她是魔族的?她是谁知道吗?”
画屏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确定她是魔族中人。她身上的魔元之力我断然不会辨错。”
言子归点头道:“嗯,你继续说。”
画屏却沉默后道:“仙帝让帝君去寻她是做什么?”
言子归嚼得腮帮子一动一动的道:“并未说明。”他见画屏不信,坐正了道:“本帝君无需诓你。仙帝托我寻人时,甚至未言明是男是女,只说是他当年造的一笔风流帐。若你真想护她,你需信我。待我找到她之后,仙帝若别有用意,我必会想方设法替你护得她周全。”他鼓着一边腮,撑着两膝盖,一本正经的让画屏信他的模样分明是不可靠之。
可画屏的眼底却浮了一丝愕然,良久之后,她低下眼帘,娓娓道来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