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天迟聚精会神地听着,沉重地应了一声。
段覆真人又道:“你自小跟我修行法术,虽然没有正式拜师入门,但也算我们逍遥仙宗第八代弟子了,更是我段覆一脉单传的弟子。你已经尽得我毕生绝学,可是你的‘违心诀’还不到火候。”
应天迟听到这里,不解道:“为什么啊?师傅。现在在江湖上,我已经很少有对手了。”
“不、不、不!那是你还没见过真正的高手。”段覆真人摇头笑道:“你现在所学的,只是这违心诀的上册。违心诀总共有三册,传到我师傅的时候就已经遗落了,只剩下你现在学的这一册。上中两册总各有三重心法,下册有两重心法,总共有八重心法。”
应天迟道:“可是师傅,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别打岔。”段覆真人目光炯炯地望着天花板,认真道:“倘若能够练到第八重,就能够驱动一把石剑,剑名也叫‘违心’。那把剑是江湖上的圣物,也是我们道家的十大名器之一。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是因为不希望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对人生感到迷茫。身为人,最痛苦的不是落魄,而是没有追求。那样活着,是没有意义的,你要切记。”
应天迟抿嘴点点头,道:“嗯!师傅我记住了!”
段覆真人点点头,“在你所有徒弟之中,你总说如沫是最有天赋的。依我看,我觉得应该是叶纸。”
“为什么?”应天迟关切地问。
段覆真人轻松一笑,道:“因为如沫她学的只是一个剑法的外形,内在其实不足。我们违心诀之所以厉害,重点在于它能把自己的心事藏住,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无欲无念。叶纸是你所有徒弟中最特殊的一个,她从十一岁那年就好像横空出世般来到我们清涟山,对过去没有半点记忆。”
应天迟插嘴道:“这也没什么啊!朱厚熜那狗皇帝无心朝政,一心只想修仙练道,在这样的乱世,很多人都和叶纸一样呢!譬如仙儿,她也是师傅你在战场上收养回来的,不是吗?”
段覆真人重重舒了一口长气,微笑道:“我所说的特别不在这里,而是她和你青梅竹马,你教她识字、练剑,她早对你暗生情愫,却从不表现分毫,这正和我们逍遥仙宗的违心要诀若合一契,所以我说她特别。恐怕假以时日,她都要青出于蓝了。”
应天迟无奈着摇头说道:“好吧!但我对名利那回事根本不敢兴趣。随便你说我胸无大志或是不求长进都好,我就是想要简单点好。”
“笨蛋,回来也不来找我呀!”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应天迟笑颜逐开道:“嘻嘻,是我的傻瓜来了!师傅,我先出去了啊!”
“去吧!去吧!”段覆真人合上双眼,摇着蒲扇说道。
应天迟高兴地走出小木屋,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
那女子生得亭亭玉立,一双眼睛好似两汪秋水般的明净纯洁。
应天迟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闭着眼睛享受道:“碧菱……”女子一把将他推开,不悦道:“说好你叫我傻瓜、我叫你笨蛋的,你又忘记了。”应天迟怔了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赔笑道:“好嘛,对不起啦!嘿嘿!”
“好了!”汤碧菱嬉笑一声,道:“这回就饶了你吧!”
仙儿等五人还站着空地上凝望着,他们二人却旁若无人一般。
“这是谁家的春光外泄啦?都快刺瞎本姑娘美丽的眼睛了。”如沫环手抱胸哼道。
应天迟这才发觉了她们的存在。
只见他一把拉起了汤碧菱柔若无骨的小手,穿过众人、绕过篱笆,朝山坡后走去。
走了许久,下了小山坡,经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地,他们终于来到小山坡后,这后面是一座吊桥。
吊桥下是一个悬崖,对面是一个飞流急湍的白色瀑布。前后有两面峭壁、峭壁上怪石林立,左右可以望见桥下滚滚东逝的一条大河。
应天迟拉着汤碧菱走到桥中央,汤碧菱睁大眼睛和他对视着。
“傻瓜,我……”应天迟话说一半,却欲言又止。
汤碧菱不解道:“笨蛋,你怎么啦?”
应天迟想说要娶她为妻,却在心里跟自己道:“她是汤家的小姐,我只是一个山野村夫,门不当户不对,我拿什么给她幸福?”
“没什么了。”应天迟笑道,转身把手挂在桥上吊绳上,低头俯视着桥下不断翻滚的河水。
汤碧菱静静站在应天迟身后,二人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不再言语。
过了半柱香时间,只听汤碧菱突然问道:“笨蛋,你的违心诀练得如何了?”
应天迟转身望向汤碧菱,双肘挂在吊绳上,叹息道:“虽然师傅说练成违心诀就是天下第一,但师傅也说那违心诀有三册,我现在练的只是第一册的三重,离天下第一还远着呢!”
“这样啊!”汤碧菱低下头,小声道。
应天迟望着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心道:“每个女孩都渴望自己喜欢的男孩能够与众不同、万众瞩目,碧菱也不例外,我不能让她失望。”
“嘿嘿,傻瓜。不过我自创了一套剑法哦,也很厉害呢!”
汤碧菱向应天迟走近一步,眼中大放光芒,“是什么?”
应天迟也向着她靠近一步,喜道:“我耍给你看,这套剑法配合上违心诀,很好看哦!”
“嗯嗯!”汤碧菱点头答道。
应天迟向着桥尾的瀑布走去,面对着汤碧菱,羞涩地笑了一笑。
嗖的一声,只见他身后的木剑应声出鞘,朝空中飞起。
应天迟将右手捏成剑指,喝令一声,手法一变,便见木剑落入了他的右手中。他一手接过木剑,便身形洒脱的舞动起来。
在汤碧菱的眼中,她看见的应天迟好像变成了两个,分开左右,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应天迟用违心诀第三重变幻出了一个幻影,手中木剑轻巧地划过空气,擦出道道白光。他时而扫腿,时而腾空跃起,在别人眼中,就像有两个武林高手在练习剑术一般。
当应天迟把木剑插入剑鞘后,汤碧菱抚掌向他迎面走去,边走边道:“不错嘛,笨蛋!你们逍遥仙宗一向都没有剑法的,这可是你们的第一套剑法呢!”
应天迟微笑着迎向汤碧菱,心道:“逍遥仙宗向来都是无招胜有招的,今日我却创了这套剑法来哄碧菱开心,违背了师门的原则。但是只要她能开心,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嘿嘿,傻瓜,好看吗?”
汤碧菱来到应天迟面前,笑靥如花,道:“好看呢!笨蛋,你将来肯定会成为天下第一。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啊?”
应天迟望着汤碧菱满是期待的目光,心碎的感觉充满他的目光,他在心里道:“傻瓜,我并不想做什么天下第一,我只想做你心里的唯一,你知道吗?”
“嘿嘿,笨蛋,你发什么呆呀?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嘛?”汤碧菱道。
“有吗?没有啊!”应天迟侧开脸,抿掉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水,回过头对着汤碧菱笑道:“就叫它‘伤之剑语’吧!”
汤碧菱笑道:“真奇怪的名字,不过还挺好听的样子。伤之剑雨,很浪漫的感觉哦!”
应天迟眼波含笑地望着她,却在心中悲伤道:“傻瓜,是剑语,不是剑雨。做人很难,总要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情。何时才能表里如一?何时才能不要身不由己?就让那些不能随心所欲说出口的话,全部都用剑语来表达吧!”
轰隆隆!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积雨云压得仿佛就要贴近地面。
汤碧菱抬头望天,惊道:“额,快要下雨了,笨蛋,我要快点回去了。”说罢,汤碧菱便转身,应天迟一手将她拉住,却被她甩开了。
“我送你回去吧!山路下了雨会变得湿滑,傻瓜。”
汤碧菱回头道:“不用了,我带了雨伞。你还是抓紧时间练剑吧!我自己习惯了。”
话音未落,应天迟眼中就只剩下汤碧菱袅袅远去的倩影。
他独自站了好久,天空才哗的一声,下起了倾盆大雨。滂沱大雨冲刷着他的头发,一颗颗冰凉的雨珠砸痛了他的肌肤。
他站在大雨之中,面无表情地望着朦胧的雨景,在心中默问自己:“我爱她,可惜她爱的只是天下第一。这样强扭的爱情,她也不会幸福,为什么我却还不肯放开她?”
这时,在吊桥那头款款走来一位女子,那女子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
那女子撑着伞,来到了应天迟面前。
应天迟低下头,发梢垂在了他的眼前,晶莹的雨珠在他眼前缓缓滑落。
“呵呵,纸纸,我就知道是你。”应天迟嘴角边扯出了一丝微笑。
叶纸缓缓开口,道:“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明明知道她爱的人不是你。”
“可是,我爱她就够了。”
叶纸眉间紧蹙,脸上浮出一丝难过,“跟我回去,你这样会感冒的。就算你现在被雨淋死了,也没人会同情你。”
“呵呵!”应天迟苦笑两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这样会让我心里好受一点,你别管我。”
叶纸将撑着雨伞的手伸到吊桥外,手一松,油纸伞在雨中随风飘落,掉进了河里,被河水冲走。
“如果这样会让你好受,那我也该试试吧!”叶纸说完,热泪顺着她白皙的面孔滑落。
应天迟猛然抬头,望着叶纸,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心里更加难过。”
“还记得吗?”叶纸低声问,“你第一次教我识字的时候,我们写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