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武庚道:“寡人接到王谕,命我和鲁大人速往洛邑拜见周公,要鲁大人跟随周公前去东夷招降妊大司马。寡人起初岀离的愤怒,现在想来,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鲁大人可与妊大司马沟通,约定里应外合,一起举事。”
鲁启冷静地道:“主公千万不要冲动。当下妊大司马所率的殷商军队遭东夷36个诸侯国奉王命围剿,20万大军死伤过半,余部陷入重重包围之中,生死难料,如何还有机会奋起反击?依微臣之见,顺水推舟说服妊大司马假意弃械归顺王室,保存实力才是明智之举。”
子武庚有些泄气:“真降也罢,假降也罢,一旦妊大司马接受招安获得高官厚禄,反叛王室就渺茫了。只要拥有名利富贵,还有几人会念念不忘家仇国恨?”
鲁启端起一杯酒,又放下:“主公不要沮丧,妊大司马至今还在抵抗,说明其忠勇可嘉。微臣会见机行事,向他表达主公的意愿。”
子武庚心情稍稍好转:“那就烦劳鲁大人走一趟了。”
鲁启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为复国大计,微臣当尽力而为。即有王命,请主公屈尊与微臣赴洛邑敷衍敷衍周公。”
子武庚脸上的肌肉跳了几跳,握紧了剑柄:“这厮强占了丽妃,寡人无论如何不会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鲁启见子武庚态度坚决,不再规劝,喝了一杯酒,匆匆告辞,回到府上安顿了家小,特意换了白衣白袍,带上几名侍从乘车马岀了邺城,星夜赶往洛邑。
一番车马劳顿之后,鲁启被安排住进了洛邑专门接待诸侯与使臣的驿馆,等候召见。
隔天正午,鲁启正打算用膳,接到了传唤。他乘车随宣诏使来到了一座大殿,南宫渊迎了出来:“鲁大人一路辛苦了,请到偏殿宽坐。周公正与陈侯、管侯、蔡侯和霍侯在叙话,一会儿设宴为您接风洗尘。”
鲁启理了理衣袍:“既然几位侯爵都在,正好在下要向周公呈情。烦劳南宫将军通报。”
南宫渊点了点头,走入大殿,过了一会儿转出来:“周公有请鲁大人。”
鲁启正了正冠冕,老成持重地走上台阶,随南宫渊步入大殿。
装饰典雅的殿内气氛轻松。姬旦坐在正首,妫胡、姬鲜、姬度和姬处分坐两侧,谈笑风生。
鲁启上前行礼:“微臣拜见周公和诸君。”
姬旦一脸亲切:“久违了,鲁大人。看坐。”
内侍麻利地搬来了坐席几案。
鲁启抱拳躬身后退,在姬度身旁入坐。
姬旦对南宫渊道:“难得大家欢聚一堂,就在这儿设午宴为鲁大人接风洗尘吧。”
南宫渊依言去做安排。
姬旦转脸对妫胡一笑:“陈侯,在接着讲闳夭大人的趣事…”
妫胡抚了抚小胡子道:“家父执意在离宫里炼丹,是一时糊涂,一时清醒。这次来洛邑,在下去向他辞行,见他提着一把宝剑屋里屋外一阵乱砍,待问明缘由,才知道他在追打一只绿头苍蝇。”
几个人大笑。
笑过之后,妫胡道:“家父冷静下来,知道在下要来见周公,嘱咐在下捎几句话。家父认为王畿从丰镐两京一直延伸到洛邑,故应把洛邑设为王室的陪都,成为囤兵之重地。一旦四方诸侯有危难,王室好调集天下兵马。”
姬旦想了想:“还有呢?”
妫胡苦笑:“家父托在下转告周公,待丽妃生产一定要讨几杯奶水吃,说生头胎的妇人的奶水比灵芝人参还有营养。”
几个人又一次大笑。
姬旦止住笑,感慨万分:“从前只认为闳夭大人是纠纠武夫,没想到他老人家如此风趣。鲁大人,您认为闳夭大人的提议如何?”
鲁启道:“洛邑地处中原,作为王室囤兵重地战略位置极佳。可是作为陪都欠妥。因为平原地带无高山江河作为屏障,攻守皆不利,故不能成为王室的后备王城。”
姬鲜道:“在洛邑布防重兵,可震慑商人和夷狄。这层意思鲁大人是没看出来,还是有意不讲?”
鲁启不卑不亢地道:“管侯,臣服人心,由来靠的是仁爱之德,不是兵戈之威。当下管蔡霍三国监管邺国,商人反而不惧。倒是管侯、蔡侯和霍侯寝食难安,拼命征兵,生怕有风吹草动,商人就会反叛。可是商人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向往的是平静安宁,丝毫没有谋反之意。”
“鲁大人,”姬度侧脸笑了笑,“连周公奉王命巡视邺公都拒而不见,很难让人相信商人真的安心过日子。”
鲁启神态自若地道:“我家主公伤病初愈,受不了车马颠簸,周公和诸君请恕罪。微臣以人头担保邺城万千子民不会背叛王室,亦诚心愿随周公前往东夷之地招安,效犬马之劳。”
这时,宫女内侍鱼贯送上了酒食。
姬旦端起了酒杯:“诸君和鲁大人昼夜赶来,实在辛苦了。请满饮此杯,我们边吃边聊。”
几个人端杯喝酒。
姬旦放下酒杯,待宫女斟了酒,倾身道:“鲁大人,商人安心过日子,乃王室之幸。邺公不至,也属事出有因。商人对王室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鲁启道:“周公,分封之后,商人多被迁往邺城,人满为患。几百年以来,商人农忙时种田,农闲时经商。如今被限制不得离境,贸易停滞,子民多有怨言。”
姬处插话道:“鲁大人,开启贸易渠道,您能保证商人会遵守王室礼法,不故意滋事吗?”
鲁启道:“不能保证。但对王室心存敌意的商人毕竟是少数,禁锢所有商人的出行自由和堵塞经商渠道,只会让对立情绪蔓延,湮灭了王室的仁德。霍侯,经商历来讲求的是以和为贵,买卖倒在其次。”
“有道理。”姬处转脸对姬旦道,“周公,不妨先在霍国设几个试点,让商人往来经商,据此也繁荣两国的市场。”
姬鲜笑了笑:“霍国适合流放和关押囚犯,开辟贸易市场,还是设在蔡国为好。”
姬旦思考了一番:“可以。倘市场稳定,春秋两季可将贸易延伸到陈国。”
鲁启大喜过望:“谢周公恩典。”
姬旦拿起筷子:“还有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