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一周,姬旦带着八名侍女来到狱中,隔着栅栏递给丽妃一个微笑:“寒舍已经打理好,这两日天天都有喜鹊飞来鸣叫。”
丽妃瞅着他:“这借口你编了多久?”
姬旦一本正经地道:“哄你开心,何须找牵强的理由。”
丽妃嫣然一笑,眼眸转动:“那你今天是特意来接我出狱了…”
姬旦摇头:“我去巡查新城的工程进度,只是碰巧路过。突然想起心上人还羁绊牢中,所以买了8名侍女来侍候你。何时接你出狱,等我找人算算黄道吉日。”
丽妃嗔怪地道:“哪有坐牢还让人服侍的道理?这监狱也不是人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看什么黄道吉日?你诚心接我回家,今日就走。倘刻意要搞什么礼节,我懒得理你。到时你就算跪下求我,我也不出去。”
姬旦喜上眉梢,又面露苦笑:“…可…说实话,公务太忙,我还没有叫人布置家里…”
丽妃翘了翘嘴:“真要诚心过日子,自己的家自己收拾。住的才舒坦。”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对了,老太太经常也说这话。”姬旦扭头招呼牢头过来,“赶紧打开牢门放人。”
牢头面有难色:“姬旦大人,您以囚犯亲属的身份探监可以,但放人属下做不了主。”
姬旦上下打量了牢头一眼:“不可通融?”
牢头不卑不亢地道:“罚不违强大,赏不近亲私,乃律法原则。恕属下不能徇私放人。”
姬旦笑了:“说得好,我一定向太子殿下举荐你。”他扶住栅栏,对丽妃柔声道,“你等等,我马上进宫请殿下签署特赦令。”
丽妃忧喜参半:“你要怎么去说…”
姬旦扬了扬眉:“这两日天天听到喜鹊叫,这话谁都喜欢听。”
丽妃看着他小跑而去,咬了咬嘴唇,恍如徜徉在梦境中。
很快,丽妃获释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市井中一时间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
姬旦顶住重重压力,操办了婚礼。
令姬旦没有想到的是,婚宴当天,府邸张灯结彩,却门可罗雀,竟没有宾客登门朝贺。
姬旦坐在充满喜庆的大堂里,看着厅内厅外上百张几案上摆满的丰盛酒菜,脊背阵阵发凉,深切体会到世态炎凉。
转眼天黑了,盏盏红灯亮起时,姬旦脱了喜服,不无颓废地吩咐管家关闭大门。他走进洞房,看着红烛下蒙着红头盖端坐在榻上的丽妃,内心无限悲凉。
丽妃徐徐揭了头盖,含泪带笑地现出娇美的笑靥。
姬旦走上去坐在榻边,把丽妃紧紧搂在怀里,不无内疚地道:“世态炎凉,委屈你了。”
丽妃抬眼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夫君付出了很多,妾满心欢喜。人情冷暖,不必计较。”
姬旦道:“母亲告诉我,当年父亲娶她时遭到双方家族所有人的反对,也没有任何人贺喜。我父亲亲自划着一条小船,把她接回了家。”
丽妃柔柔地笑了:“回过头来想想,那样也浪漫。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大可不必看别人的脸色。听夫君这样说,妾感觉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女人。”
姬旦点了点头:“早些时候,母亲和二哥都遣人送来了贺礼。他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今日你所受的委屈,来日我会设法弥补。”
“夫君不必介怀,婚礼各有不同。妾这样嫁给你,悲悲喜喜都会刻骨铭心。”丽妃抚了抚姬旦的脸,“没人喝我们的喜酒,我们自己喝。”
姬旦释怀:“好主意。你我夫妻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丽妃朦胧地一笑:“傻,喝七分醉,要留三分清醒,才好温存。”
两人情意绵绵之际,传来了叩门声,随后管家在外面禀报:“主人,有客登门庆贺。”
姬旦闻言愕了一愕,拍了拍丽妃的后背,赶紧起身整了整衣冠,开门出去沿迥廊匆匆走到了正厅。
散宜生站在台阶下,对姬旦拱了拱手:“恭喜大人大婚。老夫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
姬旦走下台阶相迎:“不早不晚。实不相瞒,散宜大人是唯一光临寒舍的贵客,请,快请。”
“有美酒都没人来喝,这世道真让人不可理喻。”散宜生随着姬旦走进大厅,看了看四周,无限感慨,“老夫一生经历过数不清的红白喜事,这是最奇特的一次了。”
姬旦请散宜生在正席坐下,亲自为他斟酒:“难得散宜大人看得起在下。您老能来,我心甚慰。”
散宜生端杯呷了一口酒,啧了啧嘴:“姬旦大人不要沮丧。你娶了非常之人,才有了与众不同的局面。试想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获得倾城红颜的芳心?”
姬旦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散宜生放下酒杯,从袖袍中取出了一卷竹简,隔几案递给姬旦:“平日老夫有几个钱都买酒喝了,无甚厚礼相送。这策《灵柞》乃老夫的太师父在灵山讲经时所赠,专释奇感异梦。你对梦境感兴趣,就当贺礼送予你吧。”
姬旦恭恭敬敬地接过竹简,如获至宝:“在下平庸,能获散宜大人授此神书,真是喜从天降。”
散宜生淡淡一笑:“书乃灵物,倘庸才得之不悟也无用。望你参透书中玄妙,诠释灵感,教寻常百姓凭梦兆预知吉凶,趋利避害,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姬旦道:“散宜大人素怀悲天悯人之心,在下当竭力传播福泽。”
他收好竹简,举杯与散宜生对饮。
酒过三巡,散宜生道:“喝了这顿喜酒,老夫就要与你饯别了。”
姬旦一惊:“散宜大人有大功于国,马上就要分封,名标青史,何故悄然离去?”
散宜生吃了一口菜:“自古隐者不贪恋浮华富贵,更不屑留名于后世。老夫做了该做的,功成身退,归隐山林乃最好的归宿。这些年四处奔波,也该远离尘嚣,去享享清福了。姬旦,你年富力强,才思敏捷,要多为江山社稷谋福啊!”
姬旦斟酒,惜别之情溢于言表:“散宜大人乃浊世中的君子,在下不敢阻拦您老的去留。往日多蒙您老教诲,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以相逢…”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莫多愁善感。”散宜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人生何处不相逢,该相见时,自会相见。”
姬旦道:“既如此,在下请出内子同敬散宜大人一杯酒,以示尊崇。”
散宜生抚须微笑。
姬旦随即离座,不一会儿引着丽妃进入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