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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侠记(上)

[章记]一代天侠今何在,徒留孤灯伴月明。

洪武十六年,泰山,无名崖。

一间背靠悬崖的木屋,屋侧有一个篱笆围成的院子,院中一片花圃、一副石桌石凳,石桌上还煎着一副药,瓷壶里冒着滚滚烟雾,似乎是回应着崖边的云雾。

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坐在木制轮椅上,在崖边泡上了一壶山茶,看一着山涧里的云山雾绕,听一听山坳中的虫鸣鸟叫,尝一尝杯盏中的苦尽甘来。

他肤色白皙,紫色束发,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温柔与帅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最让人称奇的是他的眼睛,一双丹凤眼闪耀着光芒,令人着迷。

他叫叶青,一个极其骄傲的人!

他是修真名门“妙真宗”紫玉虚子的门徒,自四岁起就开始修真炼道,历时十年,便已经达到常人百年的修为,十四岁那年,在十年一次“仙道大会”上夺得“少年天侠”美名!

从此,他狂妄、孤傲、无畏!游历天下,追寻一个可以匹敌对手。

最终,他找到了,在鬼蜮,演绎了一场旷世激战!

这一战,耗尽了他一身傲世修为、终止了他修真入化的脚步、打碎了他扶助苍生的理想,却留下了一副残躯。曾经御剑傲然天地的叶青,如今却只能用轮椅代步。

“满眼繁花散去,终成空!”

此刻的叶青,徒自凭崖危坐,慨叹人生无常……

“哟,尹川师弟,快看!这不是‘少年天侠’叶青吗?哎呀呀,怎么坐在轮椅上,受伤啦?哦,不对,是残废了啊,哎呦呦,真让人心疼,我感觉我都‘心碎’了呢。”

只见两个青袍绿衫的修真者御剑落于崖边,面带嘲笑的走到叶青身边,尹川猛地抓起叶青的手,狠狠的捏住,往自己胸口捶去。

“哎呀,‘疼’死我了,天侠的拳头果然‘硬’啊,和四年前会武大典上一样的硬啊!欧阳大哥,你说下次会武大典,我会不会还被他打趴啊。”说完,尹川重重的甩开叶青的手,一脸害怕的求助另一个人。

“师弟,那你要小心了,我听说,这万中无一的天侠啊,最近在练什么‘坐轮椅神功’,一练就是四年,再过七年,就要举行会武大典了,你一定要谨慎、小心——他拿轮椅砸你!”两人似乎遇到什么开心的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叶青手中、心中皆感觉到一股酸痛,显然,这两人今天是要嘲弄自己一番。

叶青阴冷的看着另一人说道:“欧阳景,带着你的狗,离开这里,不要在这里卖弄嘴皮子和小手段!四年来,你们每隔些时日都要来这无名崖看我笑话,这份毅力我佩服!这份‘心意’我领了!”

见两人神情巨变,面色涨红,叶青的眼神更加阴冷,嘴角挑起说:“还有,我要提醒你,我叶青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你们更不可能让我服软!如果你们再多说一句,我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叶青身体往前靠了靠,眼神冷的如同寒冰,一字语句道:“我叶青说话向来说到做到。你们也应该知道,我的刀从来都不是摆设!”

“你!……”

看着叶青阴冷的眼神、诡异的笑容,欧阳景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仿佛看到了四年前叱咤风云的修真天才,看到了那个只要战斗就会双目凶光、面目狰狞的“天侠”,看到了手中寒光一闪就能让对手血溅四方的叶青!

可是,当欧阳景看到轮椅时,心中惧怕一扫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他伸出巨大的双手,扯起了坐在轮椅上的叶青,如同提小鸡一样简单,提到自己的面前恶狠狠的说:“叶青,你以为你还是四年前那个天侠吗?现在的你,没有仙资、双腿残废、众叛亲离!你还有什么,只能在这里躲着,一副高人模样的品茶赏花!其实呢,你只是在逃避,你只是个废物!”

“呵……”

叶青的脸上因为窒息而涨红着,喉咙中传来了咳嗽声和笑声,而眼中的凶光越来越亮,面目也狰狞了起来。

他斜眼看到尹川已经坐在一旁,拿着杯子喝着茶,一脸悠闲的看着笑话。

于是,他的左手摸向了腰间,只见一把弯刀从腰间拔出,很慢、很慢,慢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叶青看着双眼涨红、几乎疯狂的欧阳景,心中冷冽、眼中凌寒、嘴角邪笑,而手中的刀却如同一道寒芒直直的划过欧阳景的胸口!

“呃……”

“欧阳大哥!”

猩红的鲜血顷刻间就染红了欧阳景的衣服,洒落在崖边的花草之中。欧阳景的痛呼声和尹川惊呼声接连响起。

尹川赶忙上前扶住欧阳景,可是为时已晚,只见欧阳景的指着叶青的手,轰然落下,眼中的惊恐久久没有消失……

“呵,我说过,再多说一句,就会让你不得好死!”叶青手中还握着布满血水的弯刀。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弯刀,轻轻舔了一口刀刃上的鲜血,一脸邪笑的道,“这血很甜嘛!”

忽然,他又狠狠的盯着尹川说:“就算我没有仙术,就算我没有双腿,就算我被老天抛弃,我依旧是傲世的天侠!而你们,依旧是蝼蚁!”

“叶青,我杀了你!”

尹川大吼一声,手中祭起宝剑,一分为十,带着呼啸的剑锋,直直向无法移动的叶青刺去!

“呵……”

叶青的嘴角笑容更深,一脸狰狞的看着飞来的剑雨……

叶青明白自己躲不过这剑雨的攻击,因为,他已经不是那个仙法登峰的天才,也不是那个享誉天下的天侠,更不是那个苍天眷顾的骄子!

他没有畏惧,他感觉到来自弯刀的寒意,他燃起了当年嗜战

的热血,所以他笑了,他终于又要战斗,哪怕为战而死,他也心甘情愿!

就在剑锋扑到叶青面颊的那一刻,只见一条紫色手帕凌空打掉了所有的剑,掉落在花丛之中。

“是谁!”

尹川愤怒的看向一旁,只见叶青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位紫纱掩面的女子,一步步缓慢走了过来,一席白色长裙,两条紫白飘带,清风拂过那一层浅蓝色的纱衣,纤细如柳的身姿如同摇摇欲坠,却显得那般出尘不凡……站定叶青轮椅旁,细眉浮动,双目晶莹,紫色的面纱微微飘动,便传出沁人心脾,却又阴冷坚定的声音:“立即离开!”

尹川看清来人,吓得只觉腿软,抱起受伤的欧阳景,赶忙道一声“告辞”,便慌慌张张的御剑离去……

叶青见一脸恐慌的尹川离开,心中冷笑,他没有去看这绝世倾城的女子,而是拿起洁白的长袖去轻轻擦拭自己的爱刀……

女子笑道:“药煎好了,我们去喝药吧。”说完就推着叶青的轮椅向木屋走去。

“雨尘,你没有生气吧,我今天违约了。”原来这女子就是叶青的小师妹“秦雨尘”,此刻的叶青,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戾气,而是像个犯错的小孩试探着身后的雨尘。

“今天‘寒月’再度出鞘,伤了欧阳景,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暂且不怪你,但是你这么做太危险了,要不是我赶回来了,你刚才……”秦雨尘语气中有一些责备又有些担忧。又唠叨了几句,到了最后,竟有些哽咽道:“叶大哥,你有没有怨过我?当初为了救我,你才会……”

说到这里,叶青打断了她,说道:“你怎么又说这些,我现在这样子,我不怨恨任何人,如果真的要怨,也是怨自己。”接着嘿嘿一笑,转过头来看着她说:“怨自己又帅又厉害,最后老天爷托梦告诉我,世上不能有我这么极品的男人,于是,让我选一样保留,我就选了一定要帅,哈哈。”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秦雨尘陷入了感慨与回忆。

叶青,四年之前,这个名字是“妙真宗”的传奇。

他十四岁时,修为就达到“炼神境”,是修真道上,最年轻的“神君”。在“仙道大会”中更是表现不俗,夺得“少年天侠”美名。

他生性豪放不羁、嗜战好斗。与人比武之时,只要拔出他的弯刀——寒月刃,就如同失心疯一般,攻击对手的要害,以至于很多同门师兄弟被他打伤。但出于对他武功和修为的忌惮,无人敢报复,这其中就包括欧阳景、尹川等辈。

不久,魔门“寂雨阁”中,有一人自称“天邪魔人”,横空出世,血洗诸多江湖门派,杀到“药王庄”时,屠杀了庄主在内的40人。庄主女儿——少女神医“秦雨尘”,却被天邪魔人掳走。

听闻此事,旧伤未愈的叶青,匆忙找天邪魔人决战,并开玩笑说“秦雨尘”是自己未婚妻子,与天邪魔人约定谁赢了就能娶她。

在混沌鬼蜮,两人激战七天七夜,天邪魔人终究被屠,而叶青却修为耗尽,还赔上了双腿。

从此,一代天侠,坠落了。

叶青得知自己是个废人之后,他颓废过、质问过、挣扎过,但他最终选择了坚强的面对!为了避世,他在无名崖边的木屋里隐居了,不允许任何人看望他,唯独为了报恩,拜入妙真宗的秦雨尘。

四年来,秦雨尘一直陪伴着他,也为了保护他开始学习仙术。神奇的是,秦雨尘居然和叶青一样,有着极高修真天赋,短短四年,就已有了普通人十年的修为,超越了同门许多人。

在回忆中,秦雨尘已经给叶青喂完了药,她放下了药碗,而叶青抓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一脸孩子般笑容道:“手都烫红了,我帮你冰冰。”

秦雨尘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却不曾怪我自己,反而十分疼惜自己,内心中充满了情愫与愧疚,最后,她趴在叶青的膝盖上静静地哭了……

是夜,寅时。

木屋里很简陋,只有两张床,中间隔着一个条三尺的走道。此时的秦雨尘已经睡着了,眼角好像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而叶青则是在他对面一张床上躺着,静静的看着她。

四年前,叶青在鬼蜮屠灭天邪魔人之后,见到秦雨尘,那一刻,他的心就被雨尘的倾城身姿震撼。可惜,造化弄人,他修为耗尽,身中剧毒让双腿残废,成了一个废人。从此,曾经极度骄傲的叶青,变得极度自卑,那一刻的朦胧之感,唯有深藏。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唯独秦雨尘没有。

四年,雨尘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为他苦心寻求痊愈之法,不曾犹豫、不曾怀疑、不曾放弃!

每次采药,她伤痕累累;每次煎药,她手掌通红;每次煮饭,她汗如雨下。这些一切一切,在孤寂山崖边演绎,在荏苒光阴里重复,在叶青眼泪中轮回。

如今,少年、少女也已长大成人,雨尘四年里的付出,叶青都深刻脑海,初晓****的他,即便想要控制,情念之水终究溃堤而出!

当叶青发现自己情感不受控制之时,他疯狂的想要撵走雨尘,然而,雨尘又怎会愿意,因为她也同叶青一样,在岁月的打磨下,情念火花已然迸发炽热!

只是,他选择逃避与放下!她选择面对与坚守!

最终,叶青妥协了,这份执念,他又如何能真正放下!

为了不让雨尘担心,叶青努力让自己轻松下来,走出残废的阴影。在雨尘面前,叶青始终嬉皮笑脸,想尽办法哄她开心,这也是他,唯一能为爱人做的事情。

望着秦雨尘脸上的薄纱,叶青多么想摘下,可他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在叶青骄傲自大的外表下,藏着深深的自卑,他害怕看到秦雨尘的倾世容颜,若是见了,恐怕自己连默默爱她的勇气都没有!

心中轻叹一声,叶青淡然苦笑,正准备合眼休息之际。

“哐!”

一声巨响打断了叶青睡觉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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