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得只剩纸张间轻微摩擦的声音。罗湖接过绘本,轻柔翻动的动作,犹如捧的是件稀世珍宝一般,谨慎、细腻,甚至有些颤抖。
罗湖、罗湖……许轻歌漂亮的字体,把他的名字,大概都写了上万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是真挺好的。
一页页、一字字,他看得极认真,就连标点符号,都不愿错过分毫。指尖划过粗糙泛黄的纸面,他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有些想哭。
许轻歌写,罗湖是不是审美不正常?带出去的女的,不是零下十度还光腿矫情耍美,就是背影杀手长得一脸痘痘。这样看来,我简直就是女神嘛,身材又好脸又美,他瞎了竟然不追我。哼……
看着省略号后连续三个生气的表情,罗湖脑补着她撅嘴郁闷的可爱样子。
是啊,他瞎,所以才对她不好。
绘本的最后一次记录,停留在她打他耳光那天。苦涩地看着“再也不会喜欢他”一行小字,罗湖有些苦涩。
用心喜欢一个人三年,在最后就要鼓起勇气表白时,却换来极度失望。那天,许轻歌一定气坏了!
阳台的窗户,被李薇婷打开透气。风吹来,吹得绘本散乱翻动。
缝钉的棉线,因为时间太久变得有些腐朽。罗湖担心绘本被吹坏了,忙伸手去按住,想合拢赶紧收好。挪开手掌时,却发现手下的页面上,写了字,他没发现的字。
“姚医生的爸爸是个老帅哥,可惜,老帅哥竟然自称出身黑'道,不讲理是天经地义,于是就成了老混蛋。第一次见面,竟然就是让俩壮汉子硬拖我上车,搞得跟绑架一样,没礼貌!老混蛋竟然威胁我,不准接受罗湖,要做他的儿媳妇。说得跟罗湖多喜欢我似的,还用得着我选择拒绝!”
看到这里,站在身后偷窥的李薇婷,摇头扁嘴啧啧起来,完全没考虑他的感受。
“唉,满满的心酸啊,心酸啊!”
罗湖难得没有瞪她,继续往下看。回不去的那么多年,错过陪伴许轻歌的那些时光,他期望着,能通过记忆,少一些遗憾。
日期,是好几个月以后。
“老一辈的爱情故事,还真是复杂得像旧上海恩怨情仇大片!老混蛋年轻时和罗湖妈妈是恋人,被有权有势的罗湖爸爸拆散,棒打了鸳鸯!二十多年后,还心心念念,本来是感天动地的好事。可完全不考虑现任太太的感受,********抢回来又让人罗妈妈四十几岁还背上小三或者出墙红杏的恶名,这是真爱吗?
老混蛋不说,我也知道,大概是罗妈妈不爱他了,他觉得被背叛,心生了恨意!否则,怎么会拿罗爸爸年轻时做错事的把柄,来威胁我这个陌生人。他一定,是心虚,也曾经拿去威胁了罗妈妈!以为母亲出轨的罗湖,以为家庭被破坏的姚医生,是不是都怨恨罗妈妈?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罗妈妈和姚妈妈,都是可怜的好女人。”
“老混蛋人糟,好在,姚医生是个好人!他妈妈走了,如果知道父亲非良人,会难过吧。既然老混蛋觉得我有这价值,就当,是我来还债好了。”
“罗湖,青川之上,还好遇到你,还好你活了,否则,我也会死。”
“那么,你就好好活着!我爱你,再见!”
“罗湖,再见。”
这一句再见,才是真正的结尾。
紧抓着绘本,罗湖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泛红。
而身旁,忽然伸过一只手,亦抓住了绘本。
“你有什么资格看?”
姚群书也不知何时醒来,看到罗湖抱着的,是那本秘密,一下子彻底消了醉意。
两人互不相让,力道太大,陈旧的棉线终于承受不起,断裂开来,厚厚的一叠纸张瞬间散落。
就连李薇婷都看着心疼,遑论两个争执不下的男人。
突然,罗湖笑了起来。可是,却比哭还难看。啪地,把捏在手中被揉破的页面,递到姚群书手上。
“我们的恩怨,我们解决。这一次,是我求你,放开她,不要再用任何条件作为交换,将她捆绑在身边,好吗?”
五年前,许轻歌为了保护他父亲的秘密被姚崇启威胁;五年后,她又为了他,再一次接受威胁么?
罗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父亲年轻时做的错事是什么,更不知道凌晨,姚群书抓的又是他的什么把柄,可他心痛得呼吸都已经困难。许轻歌不能为了他,总是活在压抑和交易中,总是没了自己!
低头耐心看完页面的内容,姚群书也笑了。在旁观的李薇婷看来,更丑,比哭还丑。
“你求我?”他的指尖都颤抖得麻木,斜睨着罗湖,“你拿什么求我?”
秋宸溪,非但不是第三者,还是被父亲威胁强迫的受害者么?姚群书不信,那母亲被设计叫人捉奸在床,又是谁干的?那母亲临死前签字捐给罗湖的眼角膜,又算怎么回事?
眼神冷,语气冷,李薇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姚医生。正想出言安慰,罗湖几乎是双膝贴地,跪在了地上,虽不卑微,却是实打实的企求。
“这样够不够?”罗湖挺直了后背,看着姚群书,不卑不亢,“你也爱她,我知道。所以,我们已经不幸福,求你,给她一个幸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