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日子,美人师傅除了陪着我,就是偶尔去一下皇宫,大概是替皇室成员做体检。我又特意给了他一份地图,指引他如何来往于皇宫和金屋之间。这次我学聪明了,是让翠微给绣的。
他第一次告诉我要去皇宫时,我才发现我竟然忘了皇上曾派人找他去给龙大将军解毒。他若是与龙大将军对质,岂不是会猜到是我,只希望龙大将军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不向人提及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又或者美人师傅猜出是我之后不会告诉龙大将军。
那日美人师傅回来后,我已经作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可他却只是告诉我龙大将军前些日子中了暗无天日,竟然有人给解了毒。
“是吗?龙大将军中的是暗无天日,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外伤。”朝廷没有透露龙大将军中毒的情况,只说是普通的伤,不能让敌国知道凌国大将中的是暗无天日。我也是知道他们在找美人师傅后有心打探才知的。
“奇的是竟然有人可以解毒,我还以为只有咱们师徒知道解法。不知他的方法是否和我们的一样?”美人师傅非常注重医术上的研究。
“美人师傅你问一问龙大将军不就知了?”
“唉,问过了,他不肯说,说是发过誓,连是男是女都不肯说。哼,亏得还是朋友。会不会是她……”
咦?美人师傅和龙大将军很亲密吗?
“师傅,你有没有在龙大将军面前提过我?”防了一个还要防另一个,真累啊。
“提你干吗?师傅也曾想过龙大将军是个不错的男子,可惜你……唉!”
“师傅!我的意思是说我也会解毒,你就没猜过可能是我?”
“你?我不放心。”
哼!看不起我,你今天能和龙大将军说上话可是我的功劳!不过,既然都没提及我,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这日,美人师傅又进宫了,说是去赴宴,对他那就意为着有好多好吃的,何况下一次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宫宴就是喜欢搞得又臭又长,天都黑下来了,美人师傅还没回来。腊月的夜晚是比较冷的,我裹着厚厚的棉裘,背靠着软垫,躺在卧榻上,手里捂着一个小暖炉,屋子里还有一盆炭火。翠微在一旁缝着一件婴孩的小衣服,说是做给未来的小少爷。她和翠浓轮流守夜。
我闭着眼养神,心想美人师傅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又迷路了吧,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恍惚之间,好像有人在看着我。我睁开眼,是龙大将军,闭上眼,应该是做梦,又睁开眼,还是龙大将军,眼光扫向一旁,刚才还在缝纫的翠微已躺倒在椅子上,分明是被点了穴。
不是做梦!我一惊之下竟坐起身来。他伸出一支手扶住我的肩膀,“别太急,要记着自己是有身子的人。”
“你、你来做什么?”我恼羞成怒,也忘了掩饰自己的声音,想起来后又忙着咳了几声。
“都几日了,风寒还没好吗?”
我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丝嘲讽,瞪了他一眼,要他回答问题。
“听说宋二小姐就要离开京城,便特地来和小姐话别。”
“呵呵,龙大将军真有意思,深夜到我房中来话别,又是这般偷偷摸摸的,是嫌我的名声还不够臭吗?再说,我不记得与大将军有什么交情。”我脸上笑着,心里却怒到了极点。
他淡淡一笑,“宋小姐怨我深夜来访,是想让龙某正式下拜帖吗?至于交情,今夜之后不就有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又惊又怒,也就顾不上再掩饰什么。
“呵呵,小姐莫恼。龙某是真的有心与小姐话别,既然小姐嫌夜已深沉,那就让龙某在明日于醉花楼为小姐设宴饯行。”
我冷笑几声,就是对宋家的父兄都没这样过,“大将军莫非吃多了酒,有些糊涂了,小女子可清醒得很。我何德何能,敢让大将军破费。大将军若真是有心与我送别,现下心领了就是,这明日的宴席,还是大将军自己享用吧。”
“你当真不去。”
“龙大将军又想如何?”我猜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赌一赌。
他弯腰凑近我,把嘴巴贴向我的耳朵,我可以感觉到他呼吸里的热气,竟不由想起我们亲密时的情景,他在我耳边轻轻说:“我会怎样?你猜猜。”
然后直起身,温和地笑着,“明日午时,我恭候宋小姐玉驾。这夜深露重,小姐还是早些上床歇着,免得当真染了风寒。”然后大摇大摆地从我的房门出去了。
我还半坐在卧榻上,恍惚如梦,手里的暖炉已不知什么时候冷却了。
他想干吗?是认出了我?怎么认出的?我那日应该没有露出马脚。即使认出了,也应该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才对,怎反过来招惹我?想与我母子相认、全家团圆?他决不是这种长情的人。不是有大把女人抢着给他生孩子嘛,何必来与我争抢?
想不明白,又转去想明日要不要去。想着想着才又发现翠微还躺着呢,忙起身给她解了穴道。她不知所以,只奇怪怎么好端端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想了想,还是去吧。他那个怎么也看不透的人不知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美人师傅昨晚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已经睡下了。因恼他不在,我不跟他说话,只说要出去散心。他只当是因为怀孕而闹情绪,没有阻拦。
我没敢带翠浓,她太机警,恐会看出端倪。只带来了翠微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阿元。
到了醉花楼,我又哄着他二人去听说书。可翠微这次却不肯答应,一定要跟着,我只好让他俩候在雅间外面,想着不让她和龙大将军见面就是。
我随着堂倌上了三楼,我本常来这里,但如今装束不同,也没人在意,只把我引入雅间,竟然就是平常与狐狸商融见面的那间。可坐在对面的人不同了,心情也不同了。
“还是这样子好些。”他盯着我干净的脸,“宋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我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我昨夜没睡好,孕妇本就贪睡,我此时就如要入眠的冬熊一般。
“大将军有何贵干,请明说吧。”我已经厌倦了猜来猜去,他若认出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个喜欢庸人自扰的人,又何必扔个大迷题给我。“另外,请不要称呼我宋小姐,我姓金。”
“金小姐,还是叫多多姑娘好些,抑或该叫你喜善姑娘。”
他果然知道了!虽然心里已有些想法,我还是不由地一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也不再装了,心中暗想莫非真是那一日露了马脚。
“那一夜我就知道了。”面对我的惊慌,他更显得稳如泰山。
那一夜?哪一夜?是谈交易的那一夜,是春风一度的那一夜,还是不知春风几度的那一夜?不可能,那时的他是个瞎子!
“就是你我同床共枕的那一夜。”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
“你怎么会知道?那一夜我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只是事后我让人跟踪了你。”
什么!跟踪我!在那个时候!在我刚和他做完那种事的时候!在我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他还真是会挑!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好了不用知道我是谁的吗?”
“我把性命交给你,怎可以不确认你的身份?不知你的身份又怎知你是否还有别的用心。”他面色一沉。
“我不是已经把解药给你了吗?”我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不在乎,真的信任我。
见我有些激动,他想起我是个孕妇,口气又缓了下去。“我也就是查了那一次,确知你只是想要个孩子,其他的事情我没再过问。”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对我高抬贵手了。”我本想怒极反笑,却想到他早就知道真相,我还在他面前遮遮掩掩、装腔作势,有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不禁悲从中来,流出了眼泪。
“唉,你哭什么,不是说了就那一次吗。”
“一次就够了!你早就知道了,却还站在那里看戏,而我还傻呼呼地卖力演给你看……”
我哭得更大声,倒像是要把这十多年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你总是爱想那么多。你只是做你该做的,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这谁又是看谁的戏。”说着,递给我一条手帕,应该是他的。
“你用不着说好话,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他今日挑明一切,应该就是要这个,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给他。
他轻笑,“我不要孩子,能生孩子的又不是只有你。”
这句话不好听,可我的心却舒开了,接过了手帕,把脸上的泪水、鼻水擦干净,再丢还给他。
“哪你要什么?”我倒奇了。
“这孩子虽然不用我养,但毕竟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想让他跟我姓。”
“不行!既然归我,当然要跟我姓金!”
“跟你姓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孩子的名就由我取,毕竟也是我的孩子。”
我其实并不是姓氏主义者,只是想着给孩子取“金城武”这个名,可按他的说法,这名是如何也叫不上了。龙城武,虽不是不好,但感觉有些不伦不类;金某某,更不知会是什么。啊!这才是他的目的,就是不让儿子叫金城武,定是那天翠微的话惹闹了他。
哼!装什么父子情深,不就是爱面子,听不得儿子和别的男人叫一样的名字,即使是个超级大帅哥。可看他的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说不定逼急了就干脆抢孩子,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哪该怎么办?
“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若是生了男孩,就跟你姓,我取名,若是女孩,这姓名都由着我。”我至少要把金喜善保住,金城武只能说再见了,不过他也太小看我了,以为我只有金城武一个偶像吗?
他觉得可以接受。毕竟是男尊女卑的社会,也不用介意女儿长得像另一个女人。
看到自己的胜利,他笑了,不是春山一笑,而是像极了……
“你和狐狸商融是不是有亲属关系?”
“狐狸?呵呵,还真有点像。你认得他?”
“请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什么?”不会那么巧吧!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你真的不知,我外祖母即已故的太皇太后与商融的祖父是堂兄妹。”
啊!我真的没发现,他们果然是一家。
“既然孩子生命的一半是属于你的,姓名的一半是属于你的,那么抚养费的一半也应该是属于你的。”
我总要挽回点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