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的时候,安乐就缠了过来,元瑾心疼她,便带着她一起去了。
蹴鞠场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两方人马争夺的厉害,蹴鞠突然被人踢飞了出来,正对着安乐而去,元瑾一把扯过安乐,撑起身子就挡了过去,蹴鞠就被踢到了她肩膀上,砸下来的时候生生的疼,元瑾目光一厉,将蹴鞠抓在手里,抬起头来。
被派来随侍她的都是梁成帝的心腹,此刻见她遇袭,全围了上来。
那群少年停下来,全看向她,几位皇子面面相觑,向她走来,后面的贵族子弟紧随其后。
元琅年纪最大,眉清目秀,身形颀长,早已出宫开府,娶了王妃,膝下有一三岁幼儿,他并未上场,只在旁边看着,一看见元瑾,眉心紧紧蹙起,又舒展开。
他走过来,将那群少年拦在身后:“六弟怎么来了?”
元珩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不会也是想下场玩吧?凭六弟这腿……”被二皇子元珂一瞪,住了口。
元瑾也不与他计较,只抱着安乐问她:“有没有伤到?”
安乐摇头。
元瑾才放了心,目光从几位皇子身后的贵族子弟上面扫过,却没有发现她想要找的人,便是容华都看不见,一时有点失望,失望在心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自重生以来被积压下去的沉郁开始冒头,很快就压抑不住,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此刻更是想要找什么来发泄,她惦着手里的蹴鞠,不善的问:“谁踢的?”
前面的人面面相觑,无人应话,元瑾拂袖一挥,蹴鞠飞射出去,击中不远处的旗杆,碗粗的旗杆从中间折断,众人吓了一跳,有一十多岁的少年突然腿软倒地,哇的一声哭了,涕泪横流。
元瑾阴郁的盯着他,眼锋如刀在他身上一片一片的扇过去,少年浑身哆嗦的厉害,元珩看不过去:“你至于吗?小七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突然看向她后面,叫道:“容城!快过来,小七哭了!”
元瑾浑身一震,快速转过头去。
她看着不远处疾步走来的少年,看见他容颜如玉,尚带着几分未长成的稚气,她置身在地狱里,突然从头顶投下来一束光,光里开边怒放的花朵,编织成了通往天国的花梯。
元瑾与容城的上一世,从来都是泾渭分明。
在她眼中,她是帝王,他是忠臣,君臣有别,上下等级分明。
元瑾生性凉薄,已想不起他二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能够记着的东西太少,那时候的容城,哪怕对她再忠心耿耿,她也未曾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过。
她不知道容城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她,而在她那少得可怜的记忆里能够追溯的有印象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十五岁的那一年,清空朗日下的骑射场上,他身姿矫健受到父皇关注,上前觐见时,正逢她百无聊赖的抬头,看见他容色如玉,在她见过的人里堪称绝色,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趣,撑起身子问道:“如此丰神俊秀,竟是谁家少年?”
她始知他叫容城。
她不过是一时兴趣,并未放在心上,就连他这个人,都未在她眼中留下半点映像。可最后,他却成了她记忆里最深刻的人。
对面渐渐走过来的少年,逐渐和她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唇抿成一线,依旧是那么多年里始终站在她背后沉默而坚毅的容城。
他是她潜邸时一步不离的随扈,是在她登基路上平定一切的功臣,是她内忧外患时征战诸侯的大将,是在她死后不顾非议毅然反叛的逆贼。
他始终沉默的跟随在她身后,可她直到死,都未曾回头去看过他一眼。
少年从她身边疾步走过,她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容城扶起小七,从旁人口中知晓了事情经过,先看了一眼折断的旗杆,心中一凛,向着元瑾看过去,她正转过头来,面容清冷,目光清明,两人视线对撞一处,容城突然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也被撞了一下。
元瑾看着少年对她行礼请罪,容七躲在他身后,很委屈的抹着泪。
容家小七大名容旋,元瑾虽对这个容城手下第一大将不太熟悉,但总有所耳闻,据闻他天生神力,刚出生一拳头就能敲碎石块,十多岁时力能举鼎,后来随着容城南征北战,更是战功赫赫。
元瑾默默心想,难怪隔了那么远,踢过来的蹴鞠差点砸出她一口闷血。
她默默的揉了下肩膀。
容城请罪的话戛然而止。小七的神力他清楚,谁都不敢小觑,虽然隔了那么远,但听闻辰王不良于行,身子也很弱……
元琅这才想起有什么疏忽了,先前见到元瑾只觉诧异,现下一想起容七的神力,“六弟,可是身体不适,可需请太医?”
这要真砸坏了,首先他父皇那一关就过不去。
他完全忘了先前某人一挥袖就砸断了旗杆的壮举。
元瑾心狠嘴也毒,这话一问,她习惯性的就要兴师问罪,可一瞥到容城,她生生的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努力绷着脸,吐出两个字:“没死。”
这话还不如不说,小七“哇”的一声又哭了,元瑾绷不住,怒道:“闭嘴!哭什么!”
容城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人护在身后,想起前段日子容嫆似乎得罪了辰王,而后他父亲竟在朝上遭了陛下斥责,如今容嫆尚且被禁足在家,不许入宫。他又看了看元瑾身后梁成帝派遣的禁卫,谨慎的道:“容城愿替七弟请罪,还请殿下开恩。”
元瑾皱紧眉头,她什么时候说要降罪了?
元珩却是不怕她的,“你够了!你也说了没死,小七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小题大做!”
元瑾心里刚压下去的阴郁又开始蠢蠢欲动,眉眼都沉了几分,元珩后退两步,抬头望天。
元瑾怒哼一声,视线又落到容城脸上,见他谨慎模样,才发觉自己太凶了些,咳了一声,昂着下巴清冷道:“不是要请罪吗?你将孤送回重华宫,孤就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