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将丽妃等人关在了宫里,然后驾临了重华宫。
彼时已是晚膳时分,因着容城没事了,元瑾的胃口也好了许多,正大快朵颐,皇帝免了她的礼,陪她一起用膳。
片刻方才问道:“今日朕传你,为何不去?”
元瑾:“儿臣身体不适。”
皇帝看着满桌子被消灭大半的美味佳肴:“……”
元瑾又道:“这件事父皇自己处理就是了,儿臣并不想插手。”
“这件事毕竟事关乎你,瑾儿,朕想听听你的意思。”皇帝盯着她,目光灼灼。
元瑾似乎没有察觉,“儿臣的意思?发生这样的事,儿臣只能说,儿臣心中甚痛,悲愤欲绝。”
皇帝看着她悲愤欲绝的填肚子,很是无语。
“至于其他的,还是父皇自己处置吧。”
皇帝:“……”
他叹了口气,道:“瑾儿,你年纪不小了,朕有意让你接触政事。你天资聪颖……”
“儿臣双腿不便,恐有心无力。上面还有诸位兄长,父皇若是累了,兄长们必能为父皇分忧。”
皇帝滞了一下,却还是道:“朕已为你广求名医,虽然现在没什么消息,”因为那些揭了皇榜的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如,“但总有一天,朕会找到的……”
他不待元瑾再说话,又接着道:“你出生的时候,了却大师曾言你是有福之人,祥瑞之身,这腿将来总会好的。”
元瑾撇嘴:“不过一个老秃驴。”
“瑾儿!”
皇帝不悦。
元瑾再度撇嘴,她深知皇帝对了却的信重程度,像是中了毒,由不得他人说一句不是。
她很怀疑,了却究竟有没有跟她父皇说过,她上辈子杀伐成性,已是入了魔。
有福之人,祥瑞之身?
上辈子那么多人是怎么死的?天下战乱又是怎么引起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见皇帝还是死死待在这儿,不肯离开,只好说道:“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让她参政?她应就是了,到时候远走江南,躲得远远的。
皇帝满意点头,“你九弟的事,朕总要听听你的意见。”
他一直想看看元瑾是怎么处理元珍的事,哪知道她什么动静都没有,这次遇袭,竟也不表态,皇帝怎么坐得住?
他一直对元瑾寄予厚望,无人能及。
元瑾这次也是吃不下去了。
她拿筷子戳着碗,想起了容城,然后道:“兄弟阋墙,总归是丑闻。父皇酌情处理吧。”
这却是放过的意思了。
……
皇帝回了文华殿,表情很是苦恼。
图安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奴才瞧着殿下那模样,似乎并不想……”
元瑾那样子,完全没有一点要参政摄权的意思啊。
“朕瞧出来了。”
那模样简直是对一切事物都没兴趣。
不过,“这生在皇家,哪里逃得出去?十一年前,朕御驾亲征,大师也曾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朕对瑾儿,还是寄予厚望。”
元珍的事,处罚的倒不严重,丽妃被剥夺了封号,同元珍幽禁深宫,连同丽妃家族,都被革了职,遣离梁京。
朝臣没想到这处罚竟是这样,皇帝是如此说的:“瑾儿心善。”
只这四个字,朝臣们:“……”
顺带无数个炯炯有神的表情。
就是元瑾自己听到了,都十分无语。
朝中谁人不知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素是骄纵惯了,说她心善,这鬼话谁会信?
可怜朝臣们还得陪着皇帝一起赞美元瑾。
就连容城,时隔数日后再进宫,沈二说起这事儿,他都是一副憋坏了的样子。
元瑾斜睨他:“怎么?孤在你眼里还是个恶毒的?”
容城想说,是啊,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这样说,但如今,他耳根先红了红:“没,殿下心善。”
沈二:“……”
元瑾冷哼:“得了,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伤好了吗?”
容城点头:“已是好的差不多了。谢殿下关心。”
他左肩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脸上除了额头上还有一小块疤,其他的小伤口都好了。
元瑾看了他一眼:“怎么说都是为了救孤,孤若是不问问,岂不是忘恩负义。”
一旁充当背景的沈二觉得,不曾跟殿下同生共死过,果然是插不进去这两人说话的氛围的。
所以这伴读有容城一个人就够了,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但最后事情发展却超乎了元瑾预料。
元珍被幽禁不到半个月,竟是病殁了。
她听到消息,眉心一蹙,却也没说什么,只隔天去步寿宫看望安乐时,半路上有人冲出来,就要往她身上扑:“我杀了你——”
元瑾神色未变,看着被宫人拿下的疯妇一样的女人,淡淡问道:“她是谁?”
宫人谨慎回答:“回殿下,是先前被废了封号的丽妃娘娘。”
丽妃面容扭曲,哪里还有往日里明丽娇媚的模样,她狠毒的盯着元瑾,张牙舞爪:“我杀了你!你还我儿子命来——”
元瑾只是瞥她一眼,无动于衷:“带下去!好生看顾着。这疯妇模样,若冲撞了贵人,你们也担待的起!”
宫人拖着丽妃就走了,远远的还能听见丽妃的叫骂声。
宫中流言四起,还传到了前朝去。
皆说元瑾心狠手辣,连亲兄弟都不放过,先前所谓的心善,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元瑾。
皇帝雷霆风行的处置了一批说闲话的人,才勉强将留言压了下去。
但诸宫更加疏远元瑾了。
元瑾却是问心无愧,这本就不是她做的,太医院数名太医正是,元珍的确是病殁的。
至于疏远,本来也没多亲近。
但心里却是不平静。
丽妃疯疯癫癫的,整日大吼大叫,诅咒元瑾,还抓伤了诸多宫人,皇帝一怒之下,赐了她一条白绫。
她心里不平静,是觉得这两人不是她亲手终结,但到底是因她而起,究其缘由,最根本还是在她身上。
容城见她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劝慰道:“殿下,是非因果,皆有天命。若不曾作恶,也不会落得这个结果。归根结底,有些人还是罪有应得。”
元瑾看着他,抿了抿唇,低声问:“你相信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