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瑾儿是你妹妹,你是长姐,你理应护着她……”
“姐姐,我怕,我真的害怕……”
元瑾猛地睁开眼,眼底有恨火闪烁,她面目狰狞,双拳紧握,然后慢慢的平静下来,额上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以袖覆眼,喘息了一声。
……
元瑾和元昭是双生胎,元昭做了女儿,晚了一刻钟的元瑾,却成了当时宫中最尊贵的六皇子。中宫无子,贵妃安氏宠冠后宫,元瑾在五岁时,便被封为太子。
元瑾由来便是最惹人注目的一个,天资聪颖,为诸皇子最,梁成帝宠爱有加。而她的姐姐元昭,在她的衬托下,成了宫中最不起眼的存在。所有人眼里看见的只有元瑾,提起元昭时便每每叹息,是的,元昭“资质愚钝”,与元瑾是天差地别,便是梁成帝看着她,都是恨铁不成钢。
被打入冷宫没多久,安氏第一次注意到了她不起眼的女儿。
安氏跋奢,太子骄纵,借着梁成帝的宠爱以及安氏一族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废太子,更是无数有儿子的妃嫔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那时废太子被人欺辱,受了不轻的伤。
然后安氏找到了元昭,第一次和颜悦色,温柔的说出令她寒心的话:“昭儿,瑾儿是你妹妹,你是她姐姐,你理应护着她……”
因为元昭和元瑾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样的衣服,不是最亲近的人,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于是身份互换,元昭成了元瑾,元瑾成了元昭。
那之后的所有欺辱,责难,鞭打凌虐,暗害算计,通通落在了“元瑾”的身上,在所有梁成帝看不到的地方,她小心翼翼,从阎王手里夺命。
……
元瑾讥笑一声。
那三年里,她的母妃无数次对她说:“你是姐姐,她是你妹妹……你理应护着她。”
她是你妹妹……
她第一次听见这话,才八岁,她迷茫的对母亲道:“是的,母亲,早了一刻钟的姐姐。”
母妃当时哑口无言,却倔强的抱着她的“儿子”不说话。
她仍做着被父皇接出冷宫的美梦,还幻想着她的“儿子”能够成为太子,然后荣宠加身,于是她不起眼的从不曾在意的女儿,在那三年以及之后的许多年里,一次又一次的成为弃子。
她成了最狠毒的皇子,最无情的帝王,她曾造反逼宫,也曾弑父杀兄,她上辈子走过的路,充斥的永远是阴谋算计,勾心斗角,她杀过无数的人,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淌过血积成的河流,她护着自己,也护着她身后的母亲和妹妹。
她心里再如何失望,总保留着那一份亲情。她给了母亲无上尊崇,给了她妹妹冠天宠爱。
然后元昭给了她一杯毒酒,她的母亲在她毒发身亡的那一夜,袖手旁观。
于是她那一生成了最大的笑话。
元瑾心脏处生生的疼,然后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元瑾,你不欠她们了。
……
宫中太医无能,梁成帝布告天下,广求名医,元瑾却不甚关心,上辈子广求了两年,都没有求到一个真正的名医,后来还是她自己前往江南四处苦寻,受尽千难万险才勉强站起。
“哥哥。”元乐揉着眼睛走进来,扑到她身上。元瑾见她迷糊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是难得的柔情:“没睡醒?”
“嗯。”安乐眯着眼嘟囔,“醒了。”
元瑾招呼宫人伺候她洗漱更衣,然后摆膳。安乐如今才七岁,在冷宫里受尽苦难,瘦弱的像是四五岁的孩子一样,见了好吃的,就大口吞咽起来,险些噎着。
元瑾拍着她的背,又端水喂她:“慢点,没人跟你抢。”
安乐嘟囔了一句:“五哥哥带了好吃的,昭姐姐趁他走了,总是抢我的。”
元瑾眼神一寒,安慰她道:“以后不会了。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没人跟你抢了,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安乐冲她笑,吃饱了又抱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哥哥,我想出去玩,可我一个人不敢,你陪我好不好?”
元瑾见她胆小,也知她是被人欺负怕了,不忍拒绝,“好。”就见她笑开了颜。
元瑾眼前一花,她有多久没看见安乐的笑了。
从上一世,到这一生,已是那么多年,跨越了时间,竟漫长到她再也记不清的地步了。
上辈子她往江南求医,未到一年,便收到消息说安乐大病一场,医石罔效,竟至病殁,元瑾为此悲痛不已,不顾神医劝阻说双腿正是站起来的关键时刻,上马就要回梁京,却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本是大好的腿又恶化,加上受了寒,导致数年后才站起,饶是如此,每到冬日严寒时节,双腿便是刺骨的疼,至死如是。
她一直很后悔,去江南求医时未曾将安乐带在身边,说不定她就不会染病,病了也不至死。她临走前安乐扒着她的马车眼泪汪汪的说:“哥哥,你要快点回来,我等着你。”
可她终究没有等到见她最后一面。
“呀!”前面突然传来叱骂声,“哪来的奴才!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她被人推上前,就看见安乐怯怯的站在一旁,面前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女正恼怒的看着她,有侍女蹲下来拭去她裙摆上的泥污,却被她推开,恨恨的盯着安乐骂道:“你是哪个宫的?走路这样莽撞?这可是姑姑赏我的月光锦,价值千金,弄脏了你吃罪的起吗?”
安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支吾着不敢说话。元瑾眉心一蹙,唤道:“安乐,过来。”
安乐看见她,蹭蹭的就跑了过去,躲在她身后。
那少女更是恼了,上前两步就质问道:“你又是哪个宫的?与她是什么干系?”
元瑾看着她并不说话,倒是安乐怯怯的叫了一声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她……”
少女冷哼道:“这可是进贡的月光锦,宫里也拢共八匹,千金难求,何况这又是皇后赏的……”
元瑾不耐烦的打断她:“她是谁?”
身后宫人恭谨回道:“殿下,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嫡女,陛下御封的清平县主。”
元瑾手一僵:“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