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要将容城接回府里,顺便以伤为名替他告了假,元瑾倒是二话不说,将容城带回重华宫去了,却是一个理由都懒得想的。
她自是任性惯了,也不怕别人说什么,自她出冷宫来,因着性情乖戾目中无人君前失仪,早被御史弹劾了数次,从是不放在心上的。
容城倒是不反抗,正好他也不想回定国公府,反正有元瑾在,他留宿宫中,陛下也是不管的。
元瑾传了谢楚予替他查看伤势,他背上条条红痕看着触目惊心,却并未伤及肺腑,只底下里对元瑾道:“臣听闻这三公子好似自娘胎里带了病,生出来身体便不好,小时候大病小病不断,养了好些年才勉强养回来……这要是再打下去,伤及内里,却是不好调养回来的。”
元瑾皱着眉遣退他,有宫人为容城上药,元瑾伸手便接过,容城受了惊吓:“殿下!不可!”
这一动便呲牙咧嘴,元瑾不悦,沈二上前道:“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做这些?不如臣来做吧。”
哪知元瑾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沈二:“……”
“行了,你回吧。孤这里不需要你了。”
沈二很是心酸,殿下怎么能这么偏心,这待遇几乎天差地别?他揉了揉自己的右手腕,便告退了。
元瑾看着容城道:“把衣服脱了,趴在床上,孤给你上药。”
容城脸色涨的通红:“殿下金尊玉贵,岂能……”
“嗯?”这一声饱含威胁。见他还是不肯,不耐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孤是为你上药,又不是要非礼你!”
容城这次连脖子都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见元瑾神色坚定不容抗拒,只要褪了上衣,趴在床榻上,又想起这床榻是元瑾的,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只好不住的安抚自己:都是男的,那么矫情做什么。
想是这么想,可元瑾的手指带着清凉的药膏落在他背上时,他浑身都僵了,元瑾突地笑了一声:“堂堂男儿,这皮肤倒比女儿家还要白。孤王委实羡慕。”
容城咬牙:“殿下再说这些话取笑臣,臣便恼了。”
元瑾诧异道:“孤王何时取笑你来着。孤说的可实属真心。”见容城挣扎着就要起身,忙道,“好了好了,孤不说了便是。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容城冷哼,沉默半晌后道:“殿下今日说辞,漏洞百出,没人肯信的。传出去少不得叫御史弹劾。”
元瑾笑道:“父皇若是想信,便是孤扯了个再荒唐不过的借口,父皇都是信的。他人弹劾两句,又上不了孤王分毫。其实要依着孤王脾气,是要一声不吭带你走的,那妄敢施刑之徒,当打杀了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杀意骤现,不过一瞬便消失。
“英亲王是不会甘心的。”
元瑾不在意道:“你且等着吧,今晚父皇便会有赏赐封爵到英亲王府,他得了好处,再不甘心,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来。”又骂他道,“你也是个傻的,父皇要打你,你便任人打?不会先认错吗?凭白受了这些苦!”
容城犟道:“男子汉大丈夫,没错就是没错!这些苦算得了什么……”
元瑾往他伤口上一按,他痛叫了一声,元瑾冷笑,他脸皮子火辣辣的烧,却还是倔强道:“那元瑞却是活该的。”
“啧,他非礼你了?”
容城脸皮一僵,恼怒不言,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浑身恶寒,伸手往右脸颊上狠狠的擦了擦。
擦!
他不过今日心情不好,走的离弘文殿远了些,竟碰到了四处闲逛的元瑞。那人渣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一时落了下风,要不是他躲得快,可就……
他抿了抿嘴,又擦了擦脸颊,狠道:“我当时该将他打死的!”
元瑾冷笑:“然后你就可以给他偿命了!要我说,你要么真将他打死,要么先忍着,再寻机会将他阴死!行了!说吧,今日竟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你也不是这冲动的性子,竟敢在宫中动手了?这么明张目胆,也不怕触怒父皇!”
容城沉默半晌,却只道:“没什么。是臣的私事而已。”
元瑾脸色一沉,手下动作也用了些力,容城眉毛一皱,偏头看去,正见元瑾拿帕子净手,很是不高兴的样子,口气淡淡道:“行了,把衣服穿好。”
容城不敢多言,起身穿衣时脖子上一个吊坠落下来,元瑾恰好看到了,目光一闪:“等等。”
“怎么了?”
元瑾盯着他脖子上的吊坠,“这是什么?”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的,只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头,用金线穿了。
可她死后看了那么多年,没道理不认得,依元琅说,这是她送的,虽然她自己都没印象。
“这个啊。”容城摸了摸那石头,笑道:“我自幼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不断的,三岁的时候去了外祖母家,有圣僧游历到门前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卦象怪异,虽不知结果,但却是福薄之人,还说我命中有劫数,不知是福是祸。最后走的时候给我留下这个,说能保我身体康健。”
元瑾嗤笑道:“什么圣僧,只算出这个来着?”
谁知容城竟道:“殿下可不能这么说。了却大师至今二百三十一岁,乃是我大梁人人敬仰的圣僧。便是睿宗,先帝及当今圣上都推崇有加。”
元瑾手指一紧,目光中似有激浪翻涌,有些不太明显的记忆在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
容城发现她的脸色非常难看:“殿下,您怎么了?”
元瑾没回答,自己推着轮椅出去了,容城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
了却。
有人曾忽悠她:“徒儿,为师观你根骨绝佳,不如拜我为师,遁入空门,他日修得善果,方能坐地成佛。”
她冷笑:“老秃驴,别来烦我!”
有人曾拦着她道:“徒儿,为师送你一物,有益你修身养性,弃恶从善……”
“不过一块烂石头!”转头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容城,“啧,赏你了!”
有人曾无奈劝诫她:“徒儿,你满手血腥,已是罪孽深重。若再妄造杀业,恐触怒上苍……”
她怒而拂袖:“朕既是天子!何惧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