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了旱川,查玉薇表面冷静,心里却很是忐忑。
潘兴平白无端的拿事烦她,让她好好考虑那个该死的提议。
皇帝也平白无端的放个重担在她肩上,把她卖到贼窝里去。
连父亲也是这样,要她打听旱川以至凌述的情况。
好好的过太平日子不会啊?实在是越想越气。
「男人!全都是吃饱了撑着的!」骂一骂,出出气,精神爽利。
查玉薇把手中的软枕用力砸在地上,忽然,觉得后劲毛毛的一阵凉,回过头去,果然见到复驰双手抱在胸前,已经走进了她的帐来。
她瞪眼,「将军神出鬼没、走路无声、偷入别人地方脸不红气不喘,小女子我佩服将军厚颜啊!」
复驰没理会她,语调平淡的说道:「看你这副德性,究竟是不是我高估你了?你就算用刀扎在那软枕上也是没用的,这么不冷静,怎么做大事?」
做大事!对呀,自己肩上扛了几件大事呢,她倒是宁愿扛头牛!
她双肩一垮,没好气问:「你来应该不是为了偷看我这副不能做大事的德性吧?」
「我没有偷看你。」复驰是很重视自己作为男子汉的名声的,「我是堂堂正正的看着。」
堂堂正正的偷入人家的帐里呀你?!查玉薇不再纠缠了,双手叉腰说:「究竟将军所为何事?赶快说明了吧,本姑娘还要收拾行装的,不是说傍晚要到南台吗?再不起行怕会赶不及了。」
「我正为这事来,要吩咐你几句。」
吩咐!她也把双手交抱起来,「将军要吩咐啥事?」
复驰默默望着一会才开口:「你记住,这里不是大东,不是你的查府,你已经踏在了旱川的土地上。」他顿了顿,「你明白吗?」
这不正是刚刚她跟赵仰说的意思吗?想不到刚提醒赵仰,立即到自己被人提醒,查玉薇有点想发笑。
不过,他是在提醒她小心呀?
复驰继续:「你如果死了……」
「我如果死了,又怎么?」
「那么我不是白忙一场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查玉薇气道:「将军放心吧!想整死本姑娘,没那么容易!」看我先把你整死!
复驰却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要整死你是挺容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你。」
查玉薇瞪大了眼看他。
「保护你,便是保护我的投资,你是一棵很有价值的摇钱树,既然我把你从大东带到旱川来,就不会让人伤你半分。」
啊!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比喻为一棵树呢!听着新奇,听着生气!
复驰以不容人反抗的态度向她下达了命令:「因此从现在起你便归我管,听明白了?」
把你瞪死!
「听明白了没有?」
把你瞪到七孔流血!
「回答我,明白了没有?」复驰上前来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见挣扎不了,唯有恶狠狠的发出声音来。
复驰放开了她,声音冷冽:「我不是跟你说着玩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你上了我这条船上,便只能配合我,我保你平安回去见你父亲。」
这始作俑者!查玉薇微哼,心想还有甚么办法?人都在你手中了,还能力议价吗?
在路上,查玉薇便不断在琢磨自己的处境,琢磨来琢磨去,都没有甚么可保证全身而退的方法,都说出使只有两种结果,是生是死往往操纵在人家手中。
死,她是不怕的,却不想连累其他人。
那些挑夫侍从,甚么也不是,人世间的微尘罢了,别人懒得为难他们,而蓝道玉、张风和陈牛有能力自保,就算是方悦,别看他这笨呆的样子,说到逃跑他才是这伙人中的第一人呢。
这几人各有才能,可查玉薇更看重他们自保的能力,这也是为甚么她挑的清一色是男人。
若是把小翠带来了,当真出事时叫她怎么逃?别人带着她也累赘。
说起小翠,便想到父亲。
他还以为刺探旱川和凌述就如同去郊野踏青一般轻松呢,那个潘兴也是,貌似半点不为她担心,至于那位脑子灌满水的皇帝,更不用说了。
查玉薇内心挣扎着,要不要把这道护身符抓在手中?
虽然感觉不怎么靠得住,却总比没有的好。
一阵悲凉忽然袭上她的心头,明明是这头狼把自己叼来的,怎么反而要他来保护她?
这不正是给卖了自己的人道谢吗?
她忍不住咬着下唇,心底无限悲愤。
查玉薇啊查玉薇,怎么第二世人了还是混得这么惨?上辈子好容易把赵仰那笔债还清,今世她实在不想再欠人甚么了。
「将军放心,我虽不愿意,却好歹已在你的贼船上,总不会把它搞个船底朝天,来个船毁人亡的,不过,我不需要你保护。」她说得坚决。
复驰皱起眉毛。
她把下巴抬起,勾笑出淡淡清冷,「大不了便是个死字,本姑娘会怕?」
复驰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瞧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瞧呀瞧,始终瞧不透这女人的脑壳里到底装了甚么。
他丢下话:「我复驰说了便算数,现在起不准无视我的命令,你且收拾行装,准备起程。」
待他走出了营账,查玉薇坐了下来。
她紧握住拳,把一口气纳入丹田养着,默想:查玉薇,把两排牙齿咬紧吧,挺一挺便会过去的。
在轿内挺过了酷热,查玉薇一行人终于在傍晚到达南台。
南台不是迎接使者的地方吗?怎么如此……朴素。
查玉薇望去,在这黄草不长一条的旱地上,就这么突兀的立着四条大柱,用一幅巨大的布幕盖个顶,布幕下放了几张四方桌子,没有椅子,只有些软枕在地上,地上总算是铺设了厚厚的地毯,否则便要人直接坐沙地上了。
这便是南台,旱川用来接待使臣的地方,主人家都到了,正在等着他们。
如果下雨怎么办?沙地结实吗?会不会人坐着坐着便陷入沙中?酒菜从哪里端上来?不,应该问,有酒菜吗?
查玉薇边胡乱想着,肚皮便轻轻叫了两声,提醒她该是晚饭的时间了。
南台四角各站了两个旱川虎兵,另有一小队人在附近空地上排成个长方形,大约十多二十人吧,查玉薇走进南台时用力看了看,因为他们似乎对她很好奇,一直只盯她看。
最后,查玉薇看出个原因来了。
原来「他们」是「她们」。
早听复驰说旱川女人强壮,能肩扛小牛是不?看来不假。
她们穿着的戎装比男人的多了一件长袖上衣,虎兵们个个都是皮革下露出两条树干般粗的手臂和半边鼓实的胸来,挺凉快的。
南台内坐了个好有气势的男人,目光炯炯,虽然上了点年纪,却与复驰一般肩宽背厚,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复驰左拳置于胸前向男人行礼,然后跟大伙说:「这位是指先也总帅。」
指先也,统辖旱川地区三十多个部族的首领,以他强悍的虎狼骑称霸这片蛮荒野地。
这位显赫的首领,正豪迈地坐在地毯上,一只手拿着酒碗,目光从复驰脸上扫到查玉薇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