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沉寂良久,大宗师长叹一声,“看来熊焰要抢在说剑大会之前抢先下手了。”
他这句话似乎包含了很多内容,看来他对熊焰也并不是毫无察觉。或者,他,甚至楚王、太子熊均,都在等着熊焰抢先下手。
现在飘雪剑既然已经确定是熊焰的藏品,那么这铁证就坐实了熊焰是幕后凶手,而且胖狱长极有可能是他的人。楚王被投毒的同时,他遇刺,看来根本就是他制造出来的假象。如果真是刺客行刺,既然能伤了他,为何不杀了他?即使杀不了他,为何刺客不提前在剑上抹毒?
但是有一件说不清,那就是,熊焰为何会用自己的藏剑去刺杀五名侍宦?杀手为何又将剑留在了五名侍宦身上?这么笨的事情,熊焰估计是不会做的。
“示威,”太子熊均道,“他可能是在向父王示威。这些年他利用刺客楼等机构,网罗了一大批民间死士,有不少是连父王都请不动的剑客高手,不知为何也会效忠于他。既然投毒未成,他知道父王已经起了疑心,便不惜孤注一掷。”
“那他为何又要制造自己遇刺的假象,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熊均沉吟道,“制造自己遇刺的假象应该是他得知投毒未成后的第一反应,但他可能没想到父王会那么快就将五名侍宦投入监牢,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做出杀人灭口之举。”
我想了想,道,“太子的推测虽然合情合理,但究竟有些地方还有谜团,恕我不能照此上报大王。”
熊均道,“这是你的精细之处,我也只是推测罢了。但是大王问起,你不能不回答,你可想好怎么说辞了?”
我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我期望有更进一步的有力证据出现。”
话音刚落,那名应帝阁的年轻剑手走入,先向大宗师躬身,方才向我们行礼,禀道,“有一女孩自称是建容公主,要见大宗师和太子。”
大宗师看看熊均,点点头,“请公主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走进,看见熊均,道,“哥哥,你果然在这里,夭夭有一件事,不好向父王禀报,想向你说呢!”看见我,活泼的秋水双瞳转了转,问道,“这位是谁?”
熊均爱抚地摸了摸妹子的头,笑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我们楚国少年英雄,新上任的凤司败,他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
熊夭夭围着我走了一圈,那与她年龄有些不相称的挑剔目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果然很年轻,而且很英俊,难怪我的两个美丽姐姐都为你倾倒,咯咯!”她笑道,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公主见笑了,在下粗容陋貌,怎敢玷污了英俊这词?”我笑了笑,道。
“我见过的少年也不少了。”熊夭夭道,见大家都看自己,脸红了红,吐了吐舌头笑道,“最近母后一个劲地忙着为我介绍郢都年轻的公子哥儿,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但我看来看去,除了我哥哥,都不如你。”
我忙道,“我怎敢与太子相提并论?”
熊夭夭咯咯笑道,“你太谦虚啦。你面貌虽然说不上很秀气,但身材挺拔,脸庞棱角分明,眼睛略有些深陷,目中藏有神光,绝对算得上美男子一枚啦!”
我被这小丫头夸得有些脸上发烧,一刹那间,我竟感觉这娇生贵养的楚宫公主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俊俏妩媚的豆蔻少女。这感觉一闪而过,我的心里不知怎的竟是一惊,忙收敛心神,问道,“不知公主此来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太子?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建容公主熊夭夭白我一眼,嘟嘴道,“不好玩,刚有点意思,就又一本正经了。”
熊均亲昵地敲敲她的小脑袋,笑道,“夭夭,你又淘气了。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对了,你怎么又多了两个美丽的姐姐?”
熊夭夭笑道,“就知道你会问这个。你都有楚国第一美女做老婆了,还问别的美丽姑娘?我那位未来的嫂子可不是好惹的。。忘了你在这里啦,芈将军,您别生气。”
芈烈忙笑了笑,“不敢。”
熊均又敲敲她的脑袋,催道,“快说,快说。”
“令尹叔父要行刺父王!”她果然说得很快,快得让我有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感觉。说完笑着吐了吐舌头。
“你还笑。”熊均气道,“这事到底是真是假,难道这也是开得玩笑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们就要立即入宫去保护父王,昨天哥哥还夸你长大了,今天怎么又这么不懂事?”
熊夭夭的笑容仍自挂着脸上,“放心啦,投毒事件之后,想要行刺父王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是吧,大宗师?”
熊均更惊,“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熊夭夭笑道,“我自己猜的。”
熊均被她一噎,道,“那.令尹叔父要行刺父王的事呢,难道也是你猜的?”
熊夭夭笑道,“这个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这是两位美丽姐姐告诉我的。她们一个是令尹叔父的还珠亲女,一个是令尹叔父的多年义女,难道还有假?”
不知怎的,我心中一沉,问道,“你是说叶丽华和鹤青两人亲自对你说的?”
“是呀。”
“这么机密的事情,她们怎么会知道?”
“叶姐姐是无意间听到的,”熊夭夭冲我一笑,“至于青姐嘛,是因为多情,担心令尹叔父对凤公子你有所不利,专门去偷听,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个。她们又不好相互说,于是每人在我手掌上写了一句话,没料到写的是同一件事情,于是我便来找哥哥了!”
现在所有的证据和推理都指向熊焰,我也无话可说了。我咽了口唾沫,道,“请大宗师立即派兵暗中包围令尹府,一旦熊焰有异动,立即擒拿。我这就进宫去禀报大王。”
大宗师道,“这个不消吩咐,你去吧,还坐我的车。”
华丽的青牛车沿着汉水奔驰而上,我坐在车中心神不定。驾车的年轻剑手忍不住问道,“你似乎有心事?”
我点点头,“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明明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为什么我却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剑手道,“那位孙姑娘在就好了,她是位睿智的人,今天早上我去各国使馆区,还见她了,她正好与那位秦国的使节张叛大人出门。”
我闻言心中一振,“正是,我应该去问问灵书。兄弟,你将车掉头,我们先去使馆区。”
年轻剑手迟疑了一下,见我神色有异,掉转车头,驶向远在天爵门附近的各国使臣馆舍集中居住区。
到了秦国馆舍,门奴却道,“张大人已经回来了,那位孙姑娘,听说是去了什么司败府,一条巨人般的大汉来接去的。”
我无奈,只好与年轻剑手再赶回司败府。一进门,申屠熊迎上道,“子放,你回来了?灵书等了你好久,没办法,只好先回去了。”
我忙道,“她说什么了没有?”
“她说那种短剑应该是产自吴越地区的飘雪剑。”
“还有呢?”
“没有了。她好像还有话,要亲自对你说,但你又久不回来。。”
我怔怔地出门。孙灵书说的与熊均的一致,更加证实了凶器确实是熊焰的藏品。但她还想对我说的究竟是什么呢?再赶到秦国使馆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若是因为我去的晚了导致楚王被刺,那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于是我再次上车,与年轻剑手飞奔楚宫。
楚王正在嬿姬宫中,听说我有急事要报,将我宣入。嬿姬住的月槎宫华丽堂皇,与她本人清雅脱俗的气质颇不相称,空气中弥漫着柔和温暖的香气,我从未到过这种地方,原本紧张的心情竟然松弛下来。
楚王随意披着一件金裘,靠在一张圈椅中,嬿姬在旁调制****。
“凤司败,是不是侍宦被杀之事水落石出了?”
他的语气有些慵懒,但又似乎在期待着我给他一个答案。我正要回答,嬿姬捧过一碗****,我一愣,楚王微微一笑,“不急,先喝了再说。”
我谢了恩,将****一气喝下,感觉与平时喝的有些不同,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嬿姬嫣然一笑,“这是用百花露水调制而成的,对怡养心神有好处。”
我又谢了恩。见楚王注目,措着辞,拿着分寸,将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楚王听罢目光炯炯,“你是说熊焰要谋逆造反?”
我心中千万头绪一闪而过,看了一眼嬿姬。楚王道,“但说无妨。你只要回答寡人是还是不是。”
我沉默。良久,楚王不耐烦道,“嗯?”
“。。是。”
“那派兵去锁拿吧。”楚王轻描淡写道,没有我意料中的雷霆震怒。
“大王。。”嬿姬欲言又止。
“上代夺嫡争斗时,寡人和熊焰都还是孩子,没想到他将仇恨的种子埋藏这么久。他既不仁,寡人也只有不义。你们放心吧,寡人不会杀他。凤司败,擒了熊焰,交由你亲自关押,等说剑大会顺利举行后,寡人要见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