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着毁于一旦的院子,顿时嗞了嗞牙齿,头有些微微作痛,叹了口气,随即弯下腰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把斧头,微微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走到梨花树前,双手一挥砍了下去。
初升的太阳挥洒着第一絮光辉,照射在砍树的少年身上,咚咚的砍树声如同人的心跳一般,充满着生命的气息。
黎明的空气总是清新,微微的湿润带着点寒气向四周散去。
“啊切,嘶~”杨天被溅出的木头碎屑弄得满头都是。
“篱笆要修,窗纸要糊,话说墙怎么办,嗯~墙的话那就做一个房门好啦。”杨天自己一个嘀嘀咕咕起来,手上也不停顿,卖力的甩动着斧头。
苏锐也从房中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不知从何方拿出的一本厚厚的书,书虽有些残破但依旧可以识读,一个甩手,甩到杨天的脸上,转身就离开了院子,向外面走去。
“今日往后你就不用去学堂上课了,不管用何种方式,给我死记住这里面的一词一句。”杨天放下斧头,有点茫然的接住快掉地的书籍,这时苏锐的话语从远处悠悠的传来。
杨天撇了撇嘴,仔细看了看手中犹若砖头大小的书,不由的又叹了口气。
“也罢,虽然才学了半个月的字,就读读看吧。”杨天抓了抓头,先把书放在一边,继续跟这略微有些巨大的梨花树较劲。
不一会儿,咔一声整个梨花树终于被砍倒在地。
早就被这喧嚣声吵醒的杨刚,来到客厅里,看着院子里陪伴了他有三,四十年的梨树一点一点的倒了了下去,嘴间流露出一丝苦笑,却也没有出声,就这样默默的像陪着一个将要死去的人一样。
杨刚名字阳刚,骨子里却是一介文人。
早些年天海镇还被姜国统领之时,那时正值壮年的他曾被征集过去进入了军伍里,但由于没有达到能够修炼的体格,做了个后勤工。
但他却没有因此觉得有所遗憾,因为在做后勤工的那段日子里,他因此而接触了书籍,接触到了一位姓钱的似师似友的存在,与他相识相知的,并通过他,杨天学会了第一个字,读懂了第一本书。
要杨刚自己说起他这一生,杨刚甚至觉得他的一生最精彩的时间都留在那里。
而眼前的那棵梨花树就是他买这所宅子之后,钱某捎人送来的一颗小树苗。
杨刚突然觉得有些嘘唏,那段往事就如同昨日一般的在眼前浮现开来。
杨刚觉得自己也老了,也没有力气去挽回什么,最后的看了一眼那棵梨花树,就准备去厨房煮今日的饭食,眼神却不由的被杨天脚下的一块东西所吸引,大约是距离的不够近,外加他有些视物不明的缘故,杨刚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地上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
待到他近前一看,顿时心中有些激动,前一刻还在忧心梨花树的他,顿时什么忧愁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也顾不及不远处正在卖力的锯着梨花树的杨天,如捧珍宝一般的把书抱在怀里,并不断的用手掸了掸书面上的灰尘与木屑,随地一坐,便迫不及待的翻开了第一页,仔细的看来起来。
书是好书,名为《道德经》,是圣人老子撰写的一本,广为流传的典籍。
杨刚在军伍中时,就时常听闻老友钱某谈及此书,说此书中蕴含着大智慧,后人不及也的评论,但却始终无幸没有接触到。
“好,好一个‘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杨刚也不管耳边的呲呲的锯树声,全身心的都投入进了书中。
杨天听闻,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茫然的看了看身后,刚想说话,就看见自己的爷爷宏光焕发的拿着师傅的书,坐在地上,一点也不顾及自己身下的尘土样子,就不由得憋住刚刚想询问的话。
杨天悄悄的放下了手中的锯子,蹑手蹑脚的从爷爷身边走去了厨房,一早就做了许久的剧烈运动的杨天饿的有些发晕。
有那么好看吗?杨天不明所以的想着,虽然平日里杨天知道爷爷杨刚很爱读书,就他里屋的一筐不到的书籍,自打杨天开始记事时起,杨刚就天天看,日日看,还反复的看来看去。
杨刚曾说过,书乃圣物,必先洗净人体之污垢,方可观书。。
哪有入今日一般风靡其间,连洗手的功夫都不做了。
杨天知道,这并不是爷爷不喜此书,而是由于太爱反倒无暇顾及他事。
“难道真如爷爷以前说的故事里面一样,书中自有黄金屋?”爷爷的异常举措让还属于文盲阶段的杨天第一次,也是头一次对书籍产生了兴趣。
匆匆填饱肚子的杨天,来到院子里喊了声爷爷,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话。
无奈之下的杨天只能陪着爷爷一起坐在地上,看着爷爷有时皱眉有时舒缓,听着时不时的耳边传来一声低呼,杨天心里好似猫挠了心,浑身不舒坦。虽然看起来杨天是个老实的少年人摸样,但心性还处于幼年期的杨天是段段忍受不了这种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正值杨天扎耳挠腮之际,他突发奇想到了爷爷里屋的那半框的书籍,从前他碰都不碰的书籍现在对杨天来说也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杨天二话不说就冲到里屋把整整齐齐放在衣柜中的书尽数拿了出来,索性都摆放在了地上,随意的抽出一本就看了起来。
今日的太阳刚刚好,被白沙般的云朵遮掩住了大部分热量,却又不失温热。
暖暖的阳光照耀在不时手舞足蹈的老人脸上,跳跃着,轻抚着,似乎老人脸上深深的老年斑都淡漠了许多。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纱,散落在眉头紧皱的少年额头上,飞舞着,环绕着,少年认真的脸庞显得格外的好看,一直在人前显现出菱角坚锐的脸,慢慢的柔和多了。
杨家宅子依旧是乱成一团,但此时此刻的杨家人却并不在意,亦或者说无暇在意更为确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