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云照顾这些“小可怜”的院子叫凤尾院。小院有一方围墙,院内种着几颗梨树。每当梨花盛开的时候,远远望去白白的一片,也煞是好看。梨花的魂一定是干净纯洁的,就和它的花一样。
院内有一口不起眼的古井。在圆月之下,可以从幽幽黑暗的井中,看见月亮的鳞鳞反光。
凤尾小院仅有三间房舍,一间放着杂物;一件便是叶佬佬的居室;另一间是被云婆婆抚养的孩子的住房。但这间房间常年都空旷着,因为大部分孩子都愿意和叶佬佬住在一起。叶佬佬为了给孩子们打下好的根基,如果有孩子尚在凤尾院成长的话,她总把扶桑灵木床让给孩子,自己则在房间内另搭一张小床休息。
凤尾小院与落霞宗齐部部院一起坐落在落霞宫群院的最里头。(因居落霞宫尾部,落霞宗又敬奉神凤,以凤为信仰,所以齐部最尾处的小院便取名凤尾小院。)齐部部院后面便临靠着孤鹜山后方的天险悬崖。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无量渊,传闻无量渊内有凶兽盘居。宗派为防止弟子被凶兽所伤,把无量渊列为了宗派禁地,禁止任何宗派弟子擅自进入无量渊范围之内。因此齐部可谓有倨天险之势。
而地理天险对能够御剑、凭空飞渡的修真人士肯定算不上什么难题,但宗派随时可以开启的、环绕整个落霞宗山头的守护大阵——八凤朝鸣,却可以瞬间把这里变成最安全之地。
八凤朝鸣如若开启,整个落霞宗便成了滴水不露的与世隔绝之地。前以落霞宫扶桑树下栖凤石、后以无量渊为界,会被无形阵法结界所屏障。任何外力强行突破八凤朝鸣阵,都会受到阵法十倍的反伤之力。阵法一旦开启,落霞宫前的栖凤石便成了唯一进出口。栖凤石便在孤鹜山的半山腰上,八凤朝鸣阵可谓笼罩着半个孤鹜山!
落霞宗把齐部安排在落霞宫的最深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样的布置可见落霞宗不想有个万一,伤到了宗派最年轻脆弱的一代——这也是落霞宗的“未来”。
叶秋云、云渺渺两人便分属于八部的齐部。凤尾院又可以说是齐部的一个分支小院。因为齐部主要是负责教授新进弟子修道之途,然而这些弟子大多为成年后慕名而来,在经落霞宗齐部统一考核录取后,然后方才归于齐部一同学习修真之法。待这些弟子在齐部修行有成之后,方才会分配到其它七部当中。所以落霞宗的新弟子的前期修行,一般都是在齐部完成的。
像云渺渺这种年幼待乳之龄便来到落霞宗的特殊孩童,自然没有可能直接随齐部修行,因为她们的衣食住行都是一个大麻烦。因而齐部就有必要成立一个独立分支,让专人负责养育这种特殊情况下来到落霞宗的乳龄孩童,待其成长至一定年龄,生活可以自理后,方才准许其正式加入齐部,让她随新进弟子一起统一培养修行。
这样的孩童在落霞宗并不多,要么是因际遇被落霞宗长老们带回、收留的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么是和落霞宗有些渊源的故人遗后。
叶秋云一生中的最后一百年,就奉献给了这个平平凡凡的岗位。一百年对任何人的一生不可谓不长,但她一直勤勤恳恳,事无巨细的养育着在她手下成长的每一个孩子,直至她们丰满了羽翼,能够自由飞翔。
这百年来,她所养育的孩子并不多,因为如若不是特殊情况,落霞宗长老一般不会轻易带着乳龄孩子上山。这导致她长久的在同一时期,单独抚育照顾着一个孩子。甚至有些平淡的年月里,她相当悠闲,没有需要她照顾的年幼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她一个人生活在诺大的落霞宫深处小院里,小院外宗派部院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却仿佛与她没有多少关系,她一个人吃一个人住,寂寞如山顶傲雪的独松。
百年来,真正由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曲指可数。云渺渺随叶佬佬生活的这十几年里,也就是她刚来的时候有一个师姐还在叶佬佬这里生活。可两年后,她稍稍懂事时,这位师姐也因年龄和能力达到要求,正式加入齐部,早早的离开了凤尾院。
云渺渺从很小便开始跟着叶佬佬学习修真之术,到十二岁那年正式进入齐部,才离开叶佬佬和其它同门一起修行。也就是那年,她成为了落霞宗当时最年轻的弟子。和叶佬佬共同生活的十二个年月里,她一直和叶佬佬一同睡在扶桑灵木床上,这也是她的修为能够超同年人的原因之一。
落霞宗是东皇界十大宗派势力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仅收女性弟子的门派。东皇界熙熙攘攘亿万年,多少个门派如天之繁星,耀眼高升,暗淡坠地。落霞宗却整整存在了八千年之久,就算在东皇界漫长的历史长河当中,它也算是最长寿势力和宗派之一。
巍巍峨峨的孤鹜山终日祥云缭绕,扶桑神权和同华盖庇护着整个落霞宫。孤鹜山里千年老树如云,万年灵木不计其数,各种灵禽走兽遍布。落霞宫下七座山头连接而成的山脉各有特色,仿佛上苍造化出的七个兄弟。座落在中间的是老大朝凤山,它伸开自己的怀抱,紧紧拥着剩余的六个稍稍年幼的兄弟。凤鸣山和凤翔山显然是七兄弟中较调皮捣蛋的两个,它们悄悄的、稍稍的争脱出朝凤山大哥的有力的肩膀外,露出了自己的脑袋。或许他们这样做并不仅仅是因为年少顽皮,它们是想成为大哥的羽翼,为大哥分但一些压力,所以它们才以这种叛逆的方式,来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最终他们得偿所愿,秋部、水部便修建在他们之上,默默的守护着落霞宫。
落霞宗的门庭主殿落霞宫稳如泰山的立于朝凤山上。落霞宫占地百庙,气势磅礴,巧夺天工。秋院、霞院领头在前,一院、色院、飞院居中,齐院深居腹内。每个部院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院内亭台楼阁都极具匠心,一盏盏天灯悬挂在檐角之上。灯光在半夜里也能透亮孤鹜山上空大半个天迹。宫院壁钳大理石,柱镶金珠玉。皇宫王府未出其左,洞天府地不极其灵。落霞宫能有此气象它当初的建造者定当非凡。它当初的设计者是当时奥闵大陆最伟大的能工巧匠——拓工。拓工是兽灵族矮人中手艺最好的神匠,他的每一件作品都是一件传奇。这给了落霞宗环傲宇内的资本。各个分部的庭院在拓工的设计下,按照八凤朝鸣的阵势分布在整个孤鹜山脉上。这些分部的庭院可以说是八凤朝鸣的阵眼,界江自古有言:八部不破,落霞不亡。
孤鹜山保存着最好的原生态,珍禽珍草便是上天赐予的一笔巨额财富。孤鹜山本是由七座山连绵组成的山脉,只因人们常称落霞宗,便没有唤它孤鹜山脉,反而习惯叫它孤鹜山。落霞宗对孤鹜山环境的保护几近苛刻的地步。落霞宗的宗旨开章明义的第一条:孤鹜山内禁止高空飞行。(如果你想和落霞宗的飞禽做朋友,就不要在它的长处上和它们较量,因为这样你会惊吓到它。)
仅此可以看出当时制定这些宗旨的人,对孤鹜山的爱护到了什么地步。
宗旨第二条:宗派内禁止在非指定场所激斗。(如果你的较量,不会伤害到孤鹜山的一草一木,请尽情战斗吧!)
…………
如果一条一条的仔细翻下来,你会发现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条例,仅是以保护孤鹜山生态为起点。
与孤鹜山生态物种接触最密切的当属秋、水两部,因而两部也是落霞宗地位仅次有落部和霞部的实权部门,从古到今一直受着历代宗主的重视。落霞宗秋部职责是采集培养药草和种植灵果。秋是一下凋零的季节,同时也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水部负责管理监督水源,暗中收集孤鹜山牺居的飞禽走兽的信息,并为落霞宗训养灵兽。这两部的在落霞宗地位和其它六部相比,就可以从侧面看出落霞宗的重视所在。
目光暂且转到当下:在这间屋室里有一对鲜明的对比,虽然这比法不免让人有些感伤,但明眼人还是会一眼就看出来。叶佬佬的苍老和云渺渺如初升太阳般的青春活力。我们尽力忽略其中的让人心生遗憾的感情,仔细的观察一下她们。
叶秋云的额头有三条沟壑般的皱纹,这跟修真者的长寿不无关系。修真者因修为的进步,寿命也会得到延伸。如果一旦青春不再,身体体能急转而下之时,就会显得格外苍老。奥闵大陆的修真者的平均年龄在三百岁左右,当然其中有些深懂养生之道的修者,他们的岁月早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目。除此之外,修为达到天权境渡劫期后,人的寿命便又进入另一个分水岭。天权境渡劫期修者如果不出意外,活个千年不成问题。虽然依然无法和长寿长生的妖灵族相比,但起码也可以做出许多作为来。她眼睛里暗黄已经遮盖了原有的珠白,脸上也斑纹尽显。她的肌肉少了那种紧绷感,仿佛微微泄气的皮球。这浑身开始散发老态的老人,却因为眼中慈爱的目光,让她焕发着另一种神采。
新老交替,生老病死,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历史进程。
云渺渺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当你和她对视的第一眼,她眼中的灵性便会满满的溢到你的内心深处。她把头发分成了两股,在脑后扎成了双尾辫子。她的一头青丝,或许披散着更能显出古风古韵,但这样扎着却更突出她那种随时可以散露出的灵性,让她更加俏皮可爱。她的皮肤像瓷娃娃般,仿佛吹弹可破。她的精神颇有静如外子,动如蛟兔的意境,她静下来便像空中的云,若动起来又像空中的风。
叶秋云非常赞同李长老李香之言,这孩子生来就仿佛有种淡淡的佛性,这股灵性渗透在她的生命里,颇有源远流长的意味。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看一个的精神层次就更准了,甚至有些大能者可以一眼看出一个人的前世因果,转世轮回。
李香是落霞宗色部的执掌者,也就是所谓的执牛首者而。她是落霞宗最年轻的一个位长老,一直被外界誉为落霞宗的明日之星。她在修真之路上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才历百三十年,便把落霞决修炼到了弟七层,这修炼的速度在落霞宗当下无人能及,已经超过了当代宗主上官莺莺。她的天赋就算在落霞宗这个天才辈出的地方,也是能让许多人望尘莫及的。
色部在落霞宗主管炼器,是落霞宗重视度最小的一部。但因色部出了个长老李香,让这个原来一直闷不作声的部门,好像突然间恢复了几分起色。人们再谈到色部,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李香,仿佛李香成了色部潜意的代名词。
李香对云渺渺当初之言,早就传遍了落霞宗。这并不是人们真的对一个并不熟识的小毛孩有多大的兴趣,仅是因为李香一直都是许多人关注的焦点,这其中的原因有些复杂,这关注参透着人性的各种心理因素。
在云渺渺的记忆当中,叶佬佬是没有任何修为的。这现象放在修真大宗落霞宗就透着些许古怪。像落霞宗这种修真界的大门大派,什么原因会有这么一位年老的无修为者在此久留?云渺渺年纪尚幼,并没有经验去熟思这个问题。她只知道叶佬佬虽然自身没有一丁点的修为,但她对修真之途的理解,已经凌驾于落霞宗很多长老之上了。这一点是她从叶佬佬在她对修行上有迷顿之时,浅入浅出的指导上觉察出来的。叶佬佬教会了她许多修真修性的道理,这些道理说起来都很明白简单,但要做到真正的从中领悟、从中受用却很难。
这一段时间,云渺渺细致仔细的照顾着叶秋云的衣食起居,就像她年幼无知时叶佬佬照顾她那样。她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偿还李佬佬恩情的机会,之后又自己遣责起自己这丁点兴奋之情:叶佬佬这可是病了,自己怎么能为有这个机会而高兴呢。
生病毕竟不是一件好事!
一天,云渺渺忧心忡忡的坐在叶佬佬身边,叶佬佬经过她这几天的照顾,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了。叶佬佬程云渺渺相处日久,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有心事。
叶佬佬拉过云渺渺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渺渺,有什么心事吗,能说出来让佬佬给你分担分担吗?”
云渺渺感动地直想哭,都什么时候了,叶佬佬还在关心她。如同这些年一样,不仅要关心她的身体,还要关爱她的精神和情绪。平常父母关心自己的亲儿子,又有几个可以明智的照顾到孩子的情绪和精神?
云渺渺并不答话,反而一转话题,旧事重提,语带哭音的道:“佬佬,为什么不让蔡倩儿长老给你看看呢,我都和你说过好多次了。”
叶佬佬用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云渺渺的手,道:“渺渺呀,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这不是病理,蔡倩儿看了也是同样无能为力,何必为了这惹得让更多人知道呢。”
叶佬佬和云渺渺谈及落霞宗的长老们,从来都不避名违,不管职位,直呼其名。刚开始懂事的云渺渺有了等级、地位的意识后,觉得佬佬这样称呼总感觉有些不妥,但她一直不方便出言提醒叶佬佬。后来,她听多了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了。
云渺渺第一次听叶佬佬说就不是生病的原因,她一直都以为叶佬佬是因为病了,才需要卧床不起的。人到了老年,生病就变的理所当然。她听叶佬佬说不是因为生病,反而更担心了。无病却要卧床不起,失去了行动的能力,那一定是比病痛更可怕的东西。她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阵,叶佬佬继续问:“渺渺,你刚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
“过几天便是新人考核的日子,我们都被安排了任务。如果是这样,我就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佬佬您了。我想跟长老说一下,不参于这次考核大会。”云渺渺充满烦恼的答道。
叶秋云先是笑笑,然后以严厉的口吻告诫云渺渺:“渺渺,不可胡来,一切以宗派利益为重,宗派是养育我们的地方,怎么能因私忘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