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二门处,丞相夫人终于坚持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曦儿嫁的还是皇帝,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即便相见,那时曦儿是皇后,自己是外命妇,还要遵守君臣礼仪。
丞相夫人哭的伤心不已,站在她身边的三房妇人赵星妍急忙安慰,“大嫂莫要伤心,曦儿出嫁原是喜事,若是曦儿知道你哭成这样,一定会伤心的。”
听了她的话,丞相夫人才慢慢止住了泪水,旁边又有相熟的夫人提醒道:“夫人还是快点换上诰命服,大家也好一同进宫观礼。”
今日虽是嫁女儿,但是女儿嫁与的却是皇帝,凡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都要进宫观礼的,柳芳柔是正二品的丞相夫人,自然也要进宫的。
“大嫂还是赶快梳洗了进宫吧,府里的事情就交于我好了。”三夫人笑着道。木家三房的老爷虽然是兵部侍郎,但其妻并没有封诰,所以无需进宫朝贺观礼。
这里众人在丞相府送嫁了木小姐之后,又急急忙忙的换上朝服进宫观礼,整个皇城大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幸而柳国公一早就吩咐过皇城禁军,调拨了足够的人手,人马车轿虽多,但还是井然有序的。
皇宫东门顺贞门之外,红毯铺道,护卫林立,两旁站满了身着彩衣的宫女,她们人手一个花篮,正将花篮里的鲜花洒在红毯之上。
顺贞门正门大开,这扇只有皇后出入才能打开的大门,再次迎来了后宫的新主人。上一次大开,还是在太后与先皇大婚的时候。
远远的闻听丝竹之声传来,轿顶上金光灿灿的凤凰映入众人的眼帘,接着,一对一对的宫女、太监、乐师在前,十六台的凤轿在后,摆了全副皇后仪仗的木槿曦终于来到了皇宫。
顺贞门外依旧有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员在,进入后宫之前还有一套繁琐的礼仪需要完成,不过令木槿曦庆幸的是,这次自己只要安安静静坐在轿子里等着就好。
在这里等了将近两个时辰,那边交泰殿才响起了九长五短的鸣钟之声,寓意九五之尊,说明那边的登基大典已经完成了。
木槿曦待在凤轿之中,从早起到现在一直粒米未进的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可是一想到待会还要行大婚之礼,立马打起了精神。
钟鸣之声传遍了整个皇城,整个京城一片欢腾,在这里都能够听见皇城之外百姓们的欢呼之声。
若寒哥,你的心愿终于在这一日达成了,你听到外面欢呼的百姓们了吗?他们是在为你而欢呼,你是他们的君,也将是我的夫君。
想到这里,木槿曦的脸比手中捧的苹果还要红。自己与若寒哥相识于幼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喜欢上了他。
他是皇后嫡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是先皇亲自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无可挑剔的储君。
但是只有木槿曦知道,他的优秀,都是用汗水浇灌起来的,先皇教给他的只是方法,具体要怎么做,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他曾说,要想让人敬畏,就要先让人害怕,所以在大家的眼中,他就是和父亲、和外祖父一样爱冷着一张脸的人。
唯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才会展开笑颜,他的笑容那么暖,一直暖到了木槿曦的心里去。她知道若寒哥对自己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从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木槿曦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幸福的呢?
木槿曦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个好皇帝,安邦强国,受百姓爱戴,今日的他,终于站在了那个位置上,自己又怎能不为他高兴?而更令她开心的是,马上,自己就要站在他的身边。
正在木槿曦想着这些的时候,新帝已经带领文武百官来到了顺贞门,皇帝亲迎,既可见新帝对丞相府和柳国公府的看中,又可见新帝对皇后的重视。
得到消息的木槿曦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气,好像这沉重的凤冠霞披穿在身上也没有那么重了。
跟随在新帝身后的百官们看向站在文官之首的木丞相,眼神中都透露出艳羡之意,但是紧跟在新帝身边的梁亲王却冷哼了一声,看向木胜安的眼神阴毒无比。
木胜安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梁亲王的目光如实质一般让他如芒在背。
这个时候新帝已经来到了凤轿前面,亲手撩起轿帘。
“把手给我。”木槿曦听到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暖,缓缓将手伸了过来。
一个温暖厚实的手掌紧紧的牵着她,领着她走出了凤轿,一步一步走进顺贞门,木槿曦感到无比的心安,任由他带着自己。
之后便是更加繁琐的大婚典礼,木槿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完全不需要担心。
一个时辰过后,典礼终于结束,听着耳边大臣们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声音,木槿曦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他问道,木槿曦微微摇了摇头,“你先回凤栖宫,朕一会就过来。”
朕?是了,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若寒哥了,木槿曦压下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跟着身边的宫女离去了。
重新登上凤轿,又行了许久才来到皇后所居住的凤栖宫,又是一番折腾之后,木槿曦终于坐在了凤栖宫寝殿的大床之上。
“皇后娘娘请先等候片刻,稍后皇上会过来,等行过了坐帐之礼,这大婚的礼仪便算结束了。”耳边传来声音道,而且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苏嬷嬷,是你吗?”木槿曦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奴婢。”那人道。
终于有了熟悉的人,虽然与这位嬷嬷只有一面之缘,但木槿曦终于不再有那种深深的不安感了,但她毕竟也是宫里的人,这个时候如果墨画和凝秀她们能在身边就好了。
“我身边的侍女什么时候能进来?”木槿曦问道。
“娘娘放宽心,奴婢会陪着您的,依礼您陪嫁的侍女明天一早才能来服侍。”苏嬷嬷道。
正在这时,寝殿外面有一阵轻微的骚乱,虽然声音很快就没了,但木槿曦还是听到了女子哭喊的声音,而且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
待要细问,突然想起母亲的嘱咐和教导姑姑的话语,硬生生的将要问的话压了下去。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等若寒哥来了,都会为自己处理的。
凤栖宫中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但是凤栖宫外却是风声鹤唳,所有的太监宫女侍卫们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而越往交泰殿而去,骚乱就越明显。
此时的交泰殿中,刚才对着木槿曦还和颜悦色的皇帝此刻却是满面寒霜,虽然只是背着手背对着殿门站着,但整个殿里都能感觉到压抑。
“梁王叔,你刚才所言是真的吗?”虽然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看着皇帝长大的梁亲王却知道,皇帝越是轻描淡写,内心越是愤怒。
“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命人去相府查看一下便知,丞相木胜安食君俸禄,却不懂得终君之事,更与辽国有所往来,另据臣所知,木胜安曾利用职务之便,以修缮各地学府为名向户部调银八十余万两,实则是收入了自己的囊中,木家一门荣宠,根本不缺银钱,他这么急着四处调银……”
“够了!传齐王过来,另外找人看着木胜安。”皇帝道。
原来梁亲王竟在皇帝大婚之日告发丞相木胜安通敌叛国,有不臣之心,按照律法,若罪名属实,木家很可能会被诛灭九族!最起码木胜安一家是必死无疑了。
“皇上恕罪,木胜安位高权重,朝中诸人大都惧其淫威,臣怕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已经命人前去捉拿他了,其家眷也已经被看管起来了。”梁亲王请罪道。
皇帝听了梁亲王的话,双眼微眯,良久才转身道:“梁王叔思虑周全,朕心甚慰。”
就在此时,殿门被推开,齐王走了进来,“不知皇上召见臣所为何事?”
“齐王叔,朕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托你去办,梁王叔告发丞相通敌叛国,并说罪证就在丞相府中,朕希望你能走一趟,帮朕一探究竟。”皇帝道。
齐王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吓了一跳,急忙道:“丞相这些年劳苦功高,百姓们也都称其为贤相,怎么会通敌叛国呢?皇上,这中间是否有所误会?”
梁亲王道:“齐王这是要为奸臣逆党求情吗?”又转身对皇帝道:“臣以为,齐王同情逆贼,实在不适宜取证,查抄丞相府的事,还是交与臣吧。”
“梁王叔,丞相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木胜安此时还不时逆贼,不过既然梁王叔有疑虑的话,不妨二位王叔一同前往,如何?”皇帝道。
“是。”梁亲王抱拳行礼走了出去,齐王也随其后行礼退下,临去之前看了一眼皇帝,只见皇帝已经转过身去,背脊挺的笔直,齐王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两位王叔带着人出宫往丞相府而去,而宫中也因为丞相被拘而骚动不安,百官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拘捕丞相的时候,梁亲王也命人将百官都拘在了交泰殿的偏殿,此刻殿中人虽多,但静寂无声,甚是诡异。
而后殿之中也因为丞相夫人被看管的事情而乱成一片,各家夫人求饶喊冤的不计其数,直到太后前来坐镇才好一些。
刚刚凤栖宫中的骚动,便是从交泰殿后殿传过去的,墨画是木槿曦贴身的侍女,方才就是她听闻了交泰殿的变故之后欲告知木槿曦,没想到走到门口被人拖了下去。
话分两头,梁亲王和齐王带着人来到丞相府的时候,丞相府的饮宴还没有散去,木家三房的夫人正在后院款待诸位没有封诰的夫人,忽见一队士兵举着长枪闯了进来,丞相府后院霎时间乱成一团。
赵夫人受大嫂所托处理府中事务,急忙排开众人对那士兵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在此放肆!”
话音未落,梁亲王的声音传了过来,“木胜安通敌叛国,我等是奉皇命前来搜查的,赵夫人不会以为自己是永安侯的妹妹,就可以违背皇命了吧?”
赵夫人闻听此事也是茫然无措,大哥勤于政务,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呢?
“搜!”梁亲王一声令下,整个丞相府都动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