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我又去了花婆婆家一趟,冷瑶还是没有回来,我只得带着满心的疑惑和担忧回了家,结果就看到桌上的五十块钱和一张纸条。
爸妈要运送一批水果到外省,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走多久,但按以前的情况来看,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要是放在以前,老妈顶多能给我十块钱,老爸再偷偷塞给我五块钱,也就是我一个星期的物质储备,这次居然给了这么多,不得不让我受宠若惊。
这时候站内信的提示音响起,知秋一叶的名字跳了出来:“朵妞,放心吧,明天事情就解决了。”
管理员就是有这个好处,能在我分分钟几十个的站内信里猛地跳出来排在醒目的第一位。都过了这么久我对这件事早就没多少新鲜劲儿了,更何况我问心无愧,我懒洋洋地回过去:“怎么解决?不要我出面澄清自己了吗?”
“还是要出面的,但是不需要你澄清了。”
“到底怎么回事?”
“内部的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说,不过你信我就是了。”知秋一叶发了一个阴险的笑脸过来,“我还能害你不成?”
“好吧好吧,暂且信你。”
我不信还能怎么的?我朝着显示屏中知秋一叶的头像翻了个白眼,不过在月讯这么久,他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害我的事。
一年前的我没钱没势没学历,虽说现在好歹有个初中文凭,户头上有几千块钱了,写了几万字有点小人气还被人说抄袭,但我还是相信我是十分安全的——至少对知秋一叶来说没有特别的加害欲。
《乱版英雄传》是我无心写下的作品,要说倾注了多少感情也说不上,最开始被指是抄袭我还有些气愤,现在已经完全不当回事了。像我老爸说过的话一样,哪有人会不受委屈就过得了一辈子,只要自己行的正坐得端,就不用在意那些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自我治愈之后,我感觉浑身舒畅,于是赶紧关了电脑去洗了个澡,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结果这时候一阵急刹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过了一会儿就有灯光在我的天花板上晃来晃去。
我正准备去瞅瞅怎么回事呢,就听见冷瑶在楼下喊:“素素,苏素素……快出来……我……呕……”
我光着脚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就见冷瑶手里提溜了个手电筒,扶在一辆车灯全开的跑车上吐得天昏地暗。
我突然想起来冷瑶唯一一次醉酒的经历,那可真是一段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悲惨记忆。
得,今晚别想好好睡了。
我拿着湿毛巾往楼下走,估摸着她前一次醉酒的经历,想必一时半会也哄不上来,我又端了杯柠檬汁。
冷瑶滑坐在跑车车前盖旁边,一身纯白的长裙染上了秽物和泥沙,算是报废了。她的头发原本应该是高高盘起的,现在松松垮垮耷拉在耳边。她低着头哼哼着不知名的歌,任由我给她擦着脸和手,乖巧得不像话。
我把柠檬汁递到她嘴边,她偏过脸躲开,嘟囔着:“我喝不下了,真喝不下了。”
“你说你为什么跑去喝酒,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我原本想要好好说说她,可看到她皱眉的样子又说不下去,只得叹了口气,“走吧,你是要回家还是跟我睡?”
“素素。”冷瑶突然抱着我的腰,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傻乎乎地笑,“我会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摸着她的额头,也并不算很烫,看来不是烧糊涂了。虽然还是夏天,但昼夜温差也还挺大,我担心她着凉,慢慢把她扶了起来,想着先带到家里去,再去给花婆婆报个平安。她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花婆婆是不是急坏了。
“素素,你不要怪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半扶半抱地把冷瑶弄到家里,她一路上都还在自言自语。时不时还拉着我让我原谅她,难道是每次醉酒都会点亮新的副本?
“好好好,不怪你,你乖乖躺着。”大半夜的我可没精神再跟她耗着,嘴里敷衍着她,赶紧抹了把汗,太久没做体力活这下把我给累的够呛。
把冷瑶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就去浴室冲凉,结果刚抹上沐浴露,就听得“咚”的一声,接着是冷瑶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没有钱你会爱我吗,简单的一句话……”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半。
我家老式的音响公放,将冷瑶醉酒后的“美妙”歌声传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让无数人记忆犹新的醉酒版冷瑶,这次在我家里,历史再次重演。
故事还要从小学毕业那天说起,那时候的冷瑶还没有现在这么小大人,也是天真可爱的年纪,喜欢穿着花裙子,扎着羊角辫跳皮绳。
那时候我还是班长,她是数学课代表,数学老师也是我们的副校长,所以处处对冷瑶都多了些偏爱。学校毕业生典礼的主持人本来定的是她,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另外一个班的班长苏良。
在男生们还普遍鼻涕擦满袖,浑身汗臭味的时候。从来干净清爽得不像话的苏良就是其中的另类,说起来跟我还有一点远房亲戚的关系。
毕业典礼当天,苏良的演讲声情并茂,许多同学都在他的朗读声中偷偷抹眼泪,只有冷瑶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我觉得她这样低气压太引人注目,就扯她的袖子,低声说:“瑶瑶,校长看过来了,注意表情。”
冷瑶磨牙:“我不服,他凭什么抢了我的名额。”
“哎呀,可能是校长怕你怯场,找个男生比较好吧。”我那时候也不懂安慰人,只能跟她说,“要不你待会儿偷偷去问苏良好了。”
结果冷瑶还没来得及问,就被老师们各自赶回了教室。等到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的毕业晚会时间。那是我们唯一被允许喝啤酒的时候,冷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苏良的跟前,我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喝了酒。
她拿着麦克风,努力想克制自己不稳的声调:“苏……苏良,你凭……什么抢了我的名额?”
那时候很吵,大家也都没太注意冷瑶的话,除了我和苏良。
苏良端着一杯清茶,顾自喝着,根本不理冷瑶。
冷瑶是个很需要存在感的人,我知道苏良的无视肯定会让她炸毛。果然,她直接把手里的啤酒杯往地上一摔,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成功让热闹的气氛凝结。
“苏良,你!为什么!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这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苏良的身上,我想要去拉冷瑶,却根本拉不动她。我能明白冷瑶暴躁的原因,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苏良把茶杯放在一旁,一字一句地说:“这位同学,虽然我没听懂你指的是什么,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失去的机会,就是你输掉的筹码。”
苏良的话我听懂了一半,醉酒中的冷瑶似乎听懂了全部,她顺手抄起一旁的啤酒瓶,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我就见她踉跄着步子,一步一步向苏良走去,“啪”地一声,啤酒瓶在苏良的脑袋上炸开,鲜红的血液流了他满脸。
“苏良,你记住,我不叫这位同学,我叫冷瑶。从今往后,只有我忘记你的份儿,而我的名字,你不准忘记!”
那是混乱的一天,无数尖叫声充斥着我的耳膜。
苏良静静站在原地,冷瑶蹲在地上呕吐,学生们有的四散奔跑,有的想要靠近苏良。
校长走过来想要抓住冷瑶,我本能地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听说故意杀人是要被枪毙的,我一定不能让冷瑶被抓走!”
我甚至构思了和冷瑶一起亡命天涯的片段,想象着我们最后孤苦无依流落街头被流浪狗分尸的场景。
但是最后的结局却出人意料。
苏良被带到校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伤口,他表示不追究冷瑶的任何责任,甚至不要求医药费的赔偿。
冷瑶本来也是好学生,老师们也舍不得给她的毕业档案上再抹黑一笔,这件事居然也就那样不了了之。
但我再也不敢让冷瑶碰酒,那次她吐晕了过去,整整过了一天才醒,醒来后说她忘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
当麦克风的声音传来时,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头有点疼,这次苏良不在,我的脑袋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我用浴巾包裹着脑袋往客厅走去,就见着冷瑶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拿着麦克风放声大吼。
她的脸红得不像话,看到我,她停止了嘶吼,轻声对我说:“素素,你现在是土豪了。”
我表示不解。
接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苏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