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在当日夜里,曾怀仁就遣散了府上所有侍女家丁,派府中的死士,护着众多曾家后辈,连夜出逃。从此隐姓埋名,为曾家保留香火。如今这偌大的曾家大宅里,只剩下曾怀仁和曾世安两人。
“紫玉小公子玉琉光?”曾怀仁看着走进曾家大宅的三个年轻人,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坐吧。”玉琉光看着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起身之意的曾怀仁,也没有说什么,找了个空处,坐了下来,等着曾怀仁开口说话。这个时候,显然是不用玉琉光去问的。曾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白玉一脉在此刻抛弃了他。以曾怀仁的性格,必然会借玉琉光的手去报复白玉一脉。对于当年的事情,当然不会有半分隐瞒。
果不其然,曾怀仁见玉琉光三人都坐了下来,便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二十年前,有一个世家公子,叫曾世安。那一日,他在与同伴郊游时,认识了一个同为世家的小姐,颜莞儿。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很是般配。自然而然的,这两人暗生情愫。两个家族看着他们彼此情投意合,又是门当户对,当即就拍板决定,为两人订了亲事。”
“婚后不久,颜莞儿便有了孩子。本来曾世安的爹,也就是曾家家主曾怀仁心中应该是十分高兴的。但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因为他的姐姐,白玉一脉的老夫人告诉他,白玉一脉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该嫁人了。可以给曾世安说一说。但是前提是,这个白玉一脉的女儿,必须要成为曾家的正妻,而且必须是曾世安唯一的妻子。”
“这下子,曾怀仁犯愁了。一面是自己尚未出世的嫡亲孙儿,一面是一个无比强大的靠山。该选哪一个呢?挣扎了许久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孙子可以再有,但靠山只有这一个。况且,只要是娶了白玉一脉的女儿,那么,他再有的孙子,也是白玉一脉的外孙!”
“于是,在曾怀仁的有心设计之下,颜莞儿果然小产。本来,他想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儿媳病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儿子曾世安竟然将曾怀仁送给他保命用的续魂丹给颜莞儿服用了。因此,保住了颜莞儿的一条性命。那颜莞儿自小身子就虚,经此一劫,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想要再次怀孕,却是几率很小,相当于无了。”
“于是,曾怀仁的心思又活络开了。以前颜莞儿有孕在身,为了曾家的名声,他万万不能命曾世安将颜莞儿休掉。但是现在,颜莞儿不能生育,曾怀仁也就没有了这诸般忌讳。直接以颜莞儿不能生育为名,向颜家提出了休妻。”
“颜家不如曾家势大,自然不想断了这一门亲事。于是百般讨好之下,终于使得曾怀仁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颜家人不知道,曾怀仁暂时的退让,是为了筹谋更大的事情。因为白玉一脉向他传来了消息,说颜家得了一部地阶功法,如果曾怀仁能将这部地阶功法要来,那么白玉一脉就是曾家最可靠的盟友。”
“于是,曾怀仁又想出一记。那日曾怀仁说想吃颜莞儿做的桂花羹,便要颜莞儿这个儿媳亲自下厨,做与曾怀仁和曾世安吃。颜莞儿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自己的公公要害她,便下厨做了两碗桂花羹来。曾怀仁趁机在桂花羹中下了毒。事发之后,曾怀仁一口咬定是颜莞儿对于想要休掉她的曾家怀恨在心,意图毒杀公公和丈夫。”
“曾怀仁这一次便抓住了机会,以此为由,以曾家家主的身份,跳过曾世安,直接一纸休书,连人带信押送回了颜家。并借此向颜家讨要说法。这一次的行动,背后是白玉一脉在支持。白玉一脉一次性就派给他六名天行圣,随着他一起去颜家讨要地阶功法。”
“曾怀仁直接就在颜家提出了,以那部地阶功法作为索赔的条件。颜家毕竟只是一个世俗家族,面对白玉一脉那六名天行圣威压,没有办法,便将白玉一脉所要的那部地阶功法交了出来。”
“有了白玉一脉撑腰,曾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曾世安知道以曾怀仁的性格,必然不会放过颜莞儿。于是,联合颜莞儿的族叔,一同将颜莞儿送到了金碧城的紫玉门庭,投奔她的表姐云紫晨。”
“曾怀仁万万没有想到,一向顺从的曾世安竟然能背着他做出这么大的事情。一怒之下,将曾世安禁足在曾家,令他有生之年再不得踏出曾家大门半步。可惜,曾颜两家并没能将颜莞儿抓回来。反倒颜莞儿在紫玉门庭生下了一个女儿。”
“颜家见曾家势大,早就想抱着这条大腿了。此事一出,便将两家绑在了同一条船上。颜家从这时起,渐渐开始沦为曾家的附庸。此事一出,白玉一脉并没有出手帮助曾颜两家,理由就是他们是同族,同室操戈,会引起公愤。于是,这件事便搁置了下来。就这样,一直到了今天。”
曾怀仁坐在那里,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一般,面无异色。玉琉光和颜沐璎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当日只是紫玉一脉的长辈说起,颜莞儿是被休妻。就连他们查到的情报当中也没有写到这封休书竟然会是曾怀仁写的,而不是曾世安!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是曾世安的薄情寡义害了颜莞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曾怀仁!都是因为那一个“利”字!
玉琉光顿感心中五味陈杂:“那白玉一脉拿到的地阶功法,真的是低阶功法吗?”曾怀仁抬起头,看着玉琉光:“果然是号称大陆第一天才的玉琉光!这事我也早有怀疑。只是白玉一脉口风太紧,我并无十足的证据。我只能告诉你,自从拿到那地阶功法之后,白玉一脉的玉天泽就甚少露面了。直到五年之后,白玉一脉突然对外宣称,玉天泽因练功走火入魔,导致筋脉尽废,终生无法修行。可是这五年之中,就连我姐姐,玉天泽的生母,都只见过他四次。仔细想想,公子不觉得蹊跷吗?”
玉琉光脸色阴沉:“你继续说。”曾怀仁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后来,大陆之上,人口失踪的案子慢慢多了起来。起初,是发生在风国的北疆,那里本就环境恶劣,每年失踪或是死亡的人口并不在少数。所以,未曾引起多大的关注。之后,失踪人口发生的地方从风国的北疆一直蔓延,到了月国的西漠,又到了月国南部与炎国接壤的深山,这些地方都是人烟稀少之处,是以都没什么人发现过异常。而且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地方不仅是人口失踪,有时也会有屠村的事件发生。但是之后,向内陆慢慢延伸,屠村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只是单纯的人口失踪。等到大家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
玉隐经曾怀仁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所在的村子被屠村的事情,还有几年前发生在炎国境内的人口失踪案,这一切的时间,都和曾怀仁所说的时间线吻合。“公子,你还记得你当初救我的时候吗?神风门的袁简,还有那一次的人口失踪案,也是神风门的袁简做的!”
玉琉光仔细回想一下,果然是这样!玉隐的家就是在深山脚下。当时他们全村全被屠戮,若非是自己偷偷离家出走,碰巧去到了那里,恐怕玉隐已经不在人世了。后来,在凌霄宗,炎国境内几起人口失踪案让他觉得十分蹊跷,便让玉隐去查看一番。两件事都与神风门有关。可这件事现在又和白玉一脉扯上了关系。
曾怀仁也不管玉琉光他们有了什么发现,继续说道:“若非是我一早就觉得不对,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白玉一脉的小动作。只怕这些蛛丝马迹,未必就能发现。况且,若是只是一部地阶功法,白玉一脉何以要动用六个天行圣来配合我的行动?而且还许给我曾家这么多好处。所以,我基本上可以断定,那部地阶功法,定然是天阶功法无疑。”
玉琉光当然知道曾怀仁的话未必就全都是真的,但是肯定也不是假的,至少他所说的关于人口失踪的事情就是真的。他想借玉琉光的手去给白玉一脉一个教训,当然也想街白玉一脉的手报复紫玉一脉收留颜莞儿,抚养颜沐璎,狠狠地落了他曾家面子。所以,他的话中必然有真有假,为的就是让两家两败俱伤。因为他相信,天阶功法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就算是玉琉光也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天阶功法、白玉、神风门、玉天泽……”玉琉光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他的直觉告诉他,白玉一脉定然在策划着一个惊天阴谋。而且他一直在奇怪,当年他为了考验苏玄的潜龙五十卫,借机肃清紫玉门庭之时,竟然发现了白玉和神风门的探子。紫玉门庭中有金玉的探子很正常,谁叫金玉一脉一直准备拿紫玉开刀呢。可是有白玉一脉和神风门的探子就显得很不同寻常了。现在想来,怕是也和这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最后一个问题。”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颜沐璎,此刻张口说道,“我爹,在哪儿?”曾怀仁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他呀……他就要死了吧!哈哈!他死啦!他再也不要曾家了。他去找他的颜莞儿了!哈哈哈哈!”
颜沐璎心中一紧,恨了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才发现到头来他的父亲才是最痛苦的那个。颜沐璎只想和他道个歉,亲口叫他一声爹。可是现在曾怀仁竟然说他已经死了!颜沐璎不由得花容色变,惊叫一声:“爹——你在哪儿?我是沐璎啊!我来看您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