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爵立在圣徒的头顶,妖绿色的眼里闪动着隐约的蓝光,如妖似魅,迷人极了。而路遥呢,他的目光要纯粹得多,看不出什么杂色,却透着致命的杀气!
那是一种最原始,又最残暴的对于鲜活血肉的欲求,无度而又彻底!
这让司机接连倒退几步,才稳住了摇晃的身子。
电话铃响个没完,分明是在催促司机赶紧接听。足足过了一分钟,司机越来越怕,再不接,总裁得知了,同样会震怒,到时他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的右手开始一点点向右边的裤兜伸去。
司机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缓慢、轻微,不会那么快就引起对面两头怪兽的注意。
可就在这时,路遥转向蓝爵,跟他交换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色。
蓝爵默许似的点点头,眼底飞快闪过了一抹凶残的笑意。
眼看司机的指尖已伸进了裤兜,路遥忽然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住了他。随后,他的两只眼睛开始向一块儿靠拢,然后重叠,最终合为了一只。
这个过程短暂极了,司机只感到自己往里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所有看到了极为奇特的场景的人都会有的反应。可不等他再把那口气吐出来,他口袋里的铃声便戛然而止了。
与铃声一同止住的,还有司机的那只已伸进了裤兜里的手,以及他的心跳和意识——
而眼巴巴看着他的三个修女和神父也同样石化了似的,浑身僵硬,表情麻木是呆立在那里,看上去可笑极了。
一直在夜色里晃动不止的石雕灯笼里的烛光也瞬间凝固了,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水池里的波纹冻住了似的,呈现出一片奇妙的螺旋状。一片从枝头落下的叶子悬在水池的上空,与它一同被静止的,居然还有一缕来不及逃脱的风。
路遥用那只独眼喜滋滋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竟笑出声来。那笑声还是他原来的,像银铃一样好听,但从这样一头怪兽的身体里发出,听上去就恐怖极了!
那只独眼眨也不眨,只有妖绿色的光芒在其中越闪越亮,仿佛真的被什么点燃了。
过了片刻,路遥终于看够了,也笑得尽兴了,便转过头来,冲破墙后面的楚凡调皮地一笑。
早已看惯了这副笑容的楚凡,却接连后退了两步,因为那张兽脸太过残暴,任何天真、纯洁的表情显现在上面,都会被无情地毁掉,留下的只有狰狞。
就在他沉浸在恐慌之中——其实更多的还是彻骨的悲痛——怎么也回不过神儿来的时候,他的左胳膊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楚凡猛地哆嗦了一下,赶紧甩头去看,只见永灿站在他的身后,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噙满了颤抖的泪水。
因为喉咙里堵着更多咸涩的液体,他的声音听上去哑哑的。
“没时间了,快去!”
只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永灿便把楚凡狠狠往后一推。
楚凡只怔了一秒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呀,真的没时间了,派来带走他的人很快就到了,路遥虽用他的超能暂时静止了院子里的时间,让一切不再发展下去,但他显然无法静止整个世界的时间!
该来的正风驰电掣地赶来,此时此刻,他必须赶紧去做他必须做的——
可那又是什么呢?
楚凡的心里慌极了、乱极了,更怕极了,他早已习惯了作为哥哥,时刻都要表现得淡定、坚强。所以,尽管他非常想留下来守着弟弟们,非常想冲过去一把紧紧抱住永灿大哭一场,非常想大声叫喊着问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但到头来,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永灿一眼,深到足以将他完整地装进自己并不宽阔的心里,一丝一毫,永生不忘!
然后,他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陶然,紧接着转过身,就向着那扇不久前才被他亲手划上的,通往圣堂的木板门头也不回地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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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凡用力关上身后的门,“砰”的一声,整座圣堂都被震动了。
再次置身在空旷的昏暗里,他不觉疑惑,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
真想打开门,再看一眼走廊里的永灿!
但冥冥之中他已感应到,那孩子一定已钻进了院子,月光将他照得原形毕露,飞扬的毛发、恣肆的獠牙——哦,不,绝不要再目睹这残忍的景象,绝不!
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那感觉,就像跌入了无底的深渊,没完没了的坠落感,没完没了的心慌意乱——直到“扑通”一声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楚凡才发现自己早已泣不成声。
“哥哥,你怎么了?”
陶然仰起脸,看着泪如雨下的楚凡,怯生生地问。
“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
话没说完,陶然的眼睛也湿润了。
“没多少时间了,可我到底该怎么办?”
越说越难过,楚凡干脆一把抱紧陶然,失声痛哭起来。
“陪我,就这样陪着我。”说着,陶然伸出瘦弱的胳膊,更紧地抱住了哥哥。“不要到外面去,哪儿也不要去,就呆在这儿,陪着我……”
一时间,这个年幼的孩子说起话来,却像极了善解人意的大人。
“为……什么?”
楚凡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抽抽嗒嗒地问。
“我不想看到哥哥变成大灰狼,我要永远记住你现在的样子。”
听到这儿,楚凡的心被彻底撕裂了,那种铭心刻骨的痛,他一生都无法忘怀。
“好,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是啊,这也许就是我最该做的,除了你,除了你们,我还有什么呢?”
过了片刻,只听陶然怯生生地问:
“哥哥,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嘛?还会回来嘛?”
“会……会的!”
明知是谎话,无法兑现,更不会成真,楚凡还是尽可能说得坚定。
“你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对嘛?”
“嗯,一定会!”
声音忽然变得嘶哑,好像有什么狠狠鲠住了楚凡的喉咙。
“那我等着你,多久都等……”
“可有一天,你也要离开这儿,像我一样,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去……该死的,我却不知道是哪儿!”
“不管在哪儿,我都会等着你……”
“如果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呢?”
“那我就去找你。”
“你也找不到我呢?”
“那就一直找下去,就像我会一直等着你。”
“我也会的,一直找你,一直等你。”
“一直等你,一直找你。”
如果此刻抱的是另外三个孩子,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对楚凡说的一定也会是这些话。
只因为这一字一句出自陶然之口,听在楚凡的耳中,就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子,迷人而又沉重地,全都落入了他的心里。
钟声又在圣堂之上响起,犹如堆积起来的惊雷,震天动地。
“铛……铛……铛……”
楚凡默默地数着,整整十下,难道才过了一个小时?
司机说过,总裁派来接他的人,凌晨四点才会赶到,现在才十点钟,他们却已经动身了?
最迟十二点,他们就会到达这座孤儿院,突然提前了四个小时,这帮该死的家伙,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拆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