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九天,清华落满空荡的阎提狱,内监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一扫往日的沉闷。
“宋祁,你到哪去了?消失了这么久?”
“对啊,害得我们一直担心!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暗中谋害了呢~”
“嘻嘻,你知道吗?你突然失踪,大家伙儿都急坏了!本来我们就打算好了,宁愿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也要大闹一场,逼着左、右平郎公开你的去向,哪知道我们尚未行动,华疯子就先发飙了!”
“嗯?关他什么事儿?”
“我们也不知道啊,总之他就莫名奇妙地带着那个机关傀儡,跑到廷尉府大吵大闹6,然后廷尉又把他当祖宗似的送回来,华疯子还吹胡子瞪眼地训了廷尉一顿,之后,他回来就对我们说‘你得了贵人相助,海天鱼跃去了’。”
几个大哥哥你说一句,我插一言地问起来,古铜色的脸上一双双明亮的大眼仔细端详着这个一直被他们呵护的小家伙,现在竟也长得和他们一般个头了。
“小祁祁,你是不是入了侯门,得陇望蜀,要不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们?”颖儿又长高了一些,鹅卵脸蛋儿吹弹可破,胸前鼓起两个小丘,嫣然青熟,好似含苞待放的蓓蕾,此刻却面有怨色。
“颖儿姐,你可冤枉我了~”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眼神里却多多少少含着一丝黯然。
宋祁连忙解释道:“事情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接着便把在鹿鼎书院养伤、同那位贵人立下七年之约以及在莳花馆、城隍庙的生活经历娓娓道出,但是修炼血铭讣死术和道种再生的事情却隐瞒了过去,因为这些凶险心酸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像兰姐说的,让他们做平平淡淡的凡人也挺好。
“夜深了,你赶紧回去吧,要是被那记仇的左平郎撞见,又多出是非。”几个姐姐心思细腻,在这大狱里尔虞我诈的事情见多了,尤其是女孩子,更是小心翼翼,对自家的这个小家伙满心疼爱。
宋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单薄深衣,却似乎感觉不到寒意,故作不愿:“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哪能再分开?”
颖儿腾地起身,竟把宋祁撞出去好几步:“胡闹什么?宗族的大仇不报了吗?”
宋祁嘻嘻一笑:“你看你,还是急性子,我还没说完呢~”,稍微一顿,接着说:“单单来探视的话,我能不给各位哥哥姐姐捎上太白楼的盐水鸭、香芋、腊鱼?”
暗暗做了一个手势,众人围到墙角,宋祁严肃地低声道:“我是把昌老贼的儿子狠狠揍了一顿,被拘进来的,就想着借这次机会,把大家救出去,从此我们就能天高任鸟飞,逍遥闯荡天下了!”
方要细说,却被渐渐靠近的公鸭嗓子打断了。
“来,我看看,这是谁被关在猪窝似的大牢里?呵呵,还想着英雄救美呢?我呸,你以为就凭你那三流身手便降住少爷我了?殊不知,是本少爷自愿受了三拳两脚,放心,婼兰妹妹有我照顾,缺不了锦衣玉食,还有我爹,肯定也会很满意的,哈哈~”身着桃服,头簪玉钗的昌大少爷虽然脸部肿成了猪头,右手绑着夹板,可看到绊脚石身陷囹圄,畅快地摇扇大笑。
旁边小厮适时阿谀:“少爷天纵神武,略施小计,两患不复!”继而对身后的狱卒一阵耳语。
匆忙之下,把兰姐留在狼窝,实在懊悔自己的鲁莽,所幸提前拜托了那位贵人。
不多时,“狱霸”周小棠领着一群凶汉泼皮走了进来,皆光着膀子,一道道刀疤虬痕极为惹眼。
昌大少爷点了点头,周小棠会意地一招手,其手下便把宋祁他们粗鲁地哄了出来。
“贞朔三年十月甲寅日酉时,阎提狱突起内乱,数十囚无辜被杀,宋氏血脉亦在当中,恤葬阐提院。”昌大少爷笑眯眯地腆着脸扫过一张张含怒的面孔:“怎么样?本少爷可是为了你们的‘前程’煞费了苦心。”
宋氏遗孤早已气得不行,方要暴起少出手,却被宋祁悄悄制止了:“相信我!”
想起玄老临别时的话,心中稍安:“我本想留你在旁,悉心教诲,倾传道法,但是你的大机缘不在我这里,前日老道替你卜了一卦,‘龙蛇祀始,大衍破茧,佛陀挑灯,神鬼抬棺,洪荒兵火,万夫叩关……’,卦象吉凶参半,路途漫漫,这五卷玉简包罗了我派符、法、兵、茅、卜的所有法术,就封在你的识海吧,好生钻研修习,等你回来,为师可要好好考校一下你的火候!另外,这五个护身符和桃木剑权当做为师的见面礼了。”
这个便宜师傅虽然把自己胡乱打发了,但细想一下,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尚未靠近阐提院,就听见一段若有若无、轻轻飘飘的凄声,从一座偌大的竖井悬棺中传出:“生生者不生,杀生者不死……”
周小棠等人推推搡搡地把宋祁他们带到了一座空旷死寂的大院,为了不引人耳目,除了宋氏,又挑了几名瘦弱的童囚一起处死。
“老大,这……这是什么地方?太阴森可怕了!怎么还有鬼哭声?”
满脸横肉的周小棠回头斥道:“没有卵蛋儿的东西!老子鬼门关走了好几次,恶鬼见了老子都得绕着走,再胡说,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见一众手下恢复了心狠手辣的模样,怒眉才展开。
大约过了一刻,赤土遍地的院子里,那个魔音似的幽声还是不散,在众人耳边不断摩挲,十分骇人。
“刽子手怎么还没到?凤雏楼的那娘们还等着我去快活呢?”一名手下开始不耐烦起来。
“咕哝什么?正事要紧!”周小棠冷目一瞪,吓得那个猥琐瘦子噤若寒蝉。
其余的几个青皮打趣起来:“胡二狗,是不是又管不住你的卵子了?嘻嘻~”
“实在憋不住,这里不是还有几个青熟的女娃子?反正待会就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不如让她们尝尝巫山云雨的滋味儿,阳间也不白走一回。”
周小棠也焦躁起来,经手下一说,颇为意动。在阎提狱里夜夜笙歌的日子过惯了,这几日一直给那位公子鞍前马后,累得要死,暗想干脆霸王硬上弓,解解乏儿,也算慰劳了一帮弟兄。
宋祁一脸冷峻,率众把一群女孩围在中间:“谁敢?!”
稚子发怒,也能杀人!
周小棠一众恶汉,嘿嘿一笑,眼中满是讥讽:“黄口小儿,找死也不用这么快!不自量力的兔崽子!”
剑拔弩张之际,三个全身罩着黑袍,只露了两个眼洞的刑徒如幽灵一样出现在周小棠他们身后。
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下来,周小棠等人如坠冰窟,赤膊的上身结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