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三日后。
一早就听见外头甚是喧闹,原来是传旨的公公来了。
我跪在人群后头,听宣旨的公公在正厅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帝登基,中宫空虚。现册立吏部尚书之女许怡颖为后。于三日后大婚,入主昭阳。”
“许怡颖”这个名字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想不起来这是许家哪位小姐的闺名。我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奇怪,怎么没有人上前接旨。这时丫鬟探微伸出胳膊肘捅了捅我,朝我使了一个眼神,我猛地想起这个“许怡颖”就是我,这是我在刚入许府时,他们给我改的名字,我从心里不认同这个拗口的名字,所以听完就忘了。
我震惊地从公公手中接过圣旨,“谢主隆恩。”这是一个将改变我一生的旨意,我的手有些哆嗦,眼前一片空白。
公公领了赏钱回宫去了,众人也都纷纷散去。探微扶我起来,我看见许大人一脸阴翳的表情,成为国丈,对于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喜悦的。
“怡颖,跟我到书房来。”许大人也不多说话,径直向书房走去。我询问似地看了眼探微,探微点头示意让我跟着许大人去。探微是许府的分给我的丫鬟之一,虽然她平日里行事打扮有些古怪,但真正做起事来,数她最可靠,我莫名地信任且亲近她。
许大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眼睛不知道在看向谁。
“怡颖啊,你如今已是许家的女儿,日后便是皇后,这是多少人艳羡的际遇,但是其中的辛苦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当今圣上,虽与先太子是一母所生,脾气秉性却是大不相同。他身上虽然流淌着我们许氏家族的血液,可由于某些原因,他可能对我们许家有些偏见。”
我表面装作在听,心里却充满困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让我一个外人去承受万人艳羡的荣耀,而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背后也许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大人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继续道:“皇上他并没有接受过从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的教育,何况他年纪尚轻,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可能还要些时日去适应。而你也未曾接受过成为皇后的教育,皇上难免有些性子,所以你们两个今后的生活恐怕避免不了崎岖坎坷。”
我并不做声,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你一定困惑,我为什么放着几个亲生的女儿不嫁,却要让你这个养女去做皇后吧。”
我心里一惊,原来我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
许大人扯动嘴角,笑了笑,“我的几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皇宫中的艰险,她们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若任着她们的性子,恐怕会得罪当今圣上,到时候我们许氏家族全会遭到牵连。不止你我,还有你的父母都难以逃脱干系,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柔顺地答道,心里却对许大人给出的解释感到有些怀疑。
许大人继续道:“皇上昔日在王府时已经娶了几房姬妾,皆是名门中的小姐。如今最受宠的是丽嫔,她是南京兵部尚书刘勇刘大人的次女,如今已怀有身孕。此女城府很深,依照皇上的性子,她若诞下皇子,而你又无所出,这孩子势必会被立为太子,到那时,我们许氏家族维持了百年的繁盛,恐怕就要到头了。”
听到子嗣的问题,我不禁一愣,心里慌乱起来。这几天来,我经历的事,现在想来还觉得不切实际,可我过两天,就要出嫁了,还是嫁给当今皇上。那个我从未想过的男人。生儿育女这些事就这样堂皇的自许大人口中讲出,好似我早就应该习惯了一样。
“许大人,不,父亲……”我掩饰着嘴角的苦笑,“您不用担心,我会尽力的。”
“哎,怡颖呀,皇上早对我们许家心生不满了,我们自开朝来,便代代身居要职,有些不还好意的小人,总在背后流言诽谤恨,说我们许家把持朝政,心怀不轨,说这殷家的天下迟早要变成许家的。所谓三人成虎,日久天长,皇上免不得听信小人谗言,对我们恨之入骨。”
我听着许大人的讲话,心里乱成了一坨浆糊,将要迎接我的究竟是怎样险恶而又复杂的人生啊。
东方的天际线才刚刚透漏出一点儿微光,我就在宫女的服侍下起床梳理了。
大婚仪式将在两个时辰后举行,至今,我仍未见过未来夫君的样子。
按规矩,皇后的寝宫是昭阳殿。昭阳殿的名字源自汉朝,汉成帝宠妃赵飞燕与赵合德两姐妹曾居住此殿。昭阳殿的东西两侧分别有东阁、西阁,通过长廊与昭阳殿连接。东阁内有含光殿,西阁内有凉风殿。廊阁之间,流水潺潺,香草萋萋,是另一天地。昭阳殿后面则是皇后嫔妃们居住的后宫。后宫是通过永巷与昭阳殿连通的,分为左右两院。
皇后的住所自然是和其他妃嫔有所区分的,昭阳殿就是荣耀与尊贵的象征。
在许府里使唤的丫鬟,我只带了探微一人进宫。我本意也是如此,只是做决定的却是许夫人。
探微原姓陆,是一个孤女,在许府做了很长时间的丫鬟。她圆脸大眼,长相讨喜,可惜的是性格有些奇怪,平日里神出鬼没的,也不爱同人讲话,但这不妨碍我对她的喜欢,这种喜欢,我也说不出原因来。
探微将一只沉甸甸的金簪插入我厚厚的假髻里,我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忽然想到了那个早逝的先太子妃。
“探微,你在许府这么久了,你一定见过先太子妃吧,据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呢。”
“小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没有,随便问问。”
“见过的,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哦。”我叹了一口气。
“对了,比起二小姐,三小姐,我看小姐长得同先太子妃最像。”
探微不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有些惊讶。
“不是说小姐同太子妃一样长得倾国倾城,”探微替我理了理鬓角,接着说:“你们身上有一种相同的气质,从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那种。”
“哦。”我是懂非懂的应了一声,这丫头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