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叶凝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因为右肩的刺痛和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轻轻摇晃了一下身子,忍不住低吟出声。
“皇上醒了,是否先派人去告诉太后?”跟随多年的清枝最先发现,细心地挽起床边的珠帘,复而跪伏于地,轻声询问。
她环顾了下四周:紫金珠帘,白玉为地,虎皮地毯,帐顶的夜明珠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床幔寝塌,勾帘立柱,不经意处缠绕飞龙。眼前的房间处处透着大气,墙上金灿灿的颜色差点没闪瞎她的眼睛。
叶凝裳伸出手,十指修长白净,没有半点瑕疵,除了因常年握笔而留下的小茧。
果然…穿越了啊…
“皇上?”清枝又喊了一声。
叶凝裳反应过来,挥了挥手:“你亲自走一趟吧。”
“是。”清枝应声退下。
“放松,接受我的记忆。”脑海中,雍容的女声响起。
“啊!”叶凝裳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双手捂住额头,忍着突如其来的剧痛。一些细碎的画面在脑中闪过,带着刻骨铭心的绝望和痴狂……
****
南落晨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叶凝裳正把玩着手中的翡翠玉坠,在脑海中飞速整理着原主的记忆。
这是一个凄美而俗套的故事。
凤荨女帝凤苓与凤后南落晨鹣鲽情深,镇国将军南落笙手握三军兵符,深得女皇信任,使凤凝裳皇太女的地位无可动摇,但那至高无上位子的诱惑,又有几个人能够抵挡?
她终究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帝王无情,不是不能动情,只是帝王的****,与江山社稷比起来,永远只能被牺牲,哪怕恩爱如母皇父后,她前面依旧有两个皇姐。江山美人,不可得兼,如若不然,便是绝路…她为君为帝,又怎可为****所绊,这本是凤凝裳从小受过的教育。更何况,她所爱之人并不爱她,如果她做不到对他下手,便只能伤害她自己。
凤凝裳继承了南落晨的长情,却没有继承凤凤苓的果决,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而这对于一个皇位继承人来说,是足以致命的弱点。
年少轻狂的少女,在红尘中偶一回眸,那个漫天梨花雨中静静抚琴的男子,便成了她一生的痴狂与羁绊。
梦中多美好,梦碎后就有多残忍。即使千万个证据都在告诉她,他来到她的身边,不过是为了二皇姐,她却依然无法说服自己杀了他。
为了那个男人,凤凝裳和南落晨争执过无数次,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南落晨撤回刺杀那个人的杀手,也对凤凝裳失望透顶,避入长乐宫不愿出来。而凤凝裳在朝堂上对南落笙的不满也在那个人的三言两语下愈演愈烈,终于在昨日借彻底爆发。
二皇女凤凝锦趁机呈上弹劾其通敌叛国的奏折,在她的煽动下,凤凝裳没有彻查便直接把南落笙打入天牢。
叶凝裳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拙劣的圈套都上当,是爱太深还是她当初把人写得太傻。在凤凝锦的推动下,现在民间估计人人都在骂凤凝裳昏君吧。
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原因,叶凝裳无奈的苦笑,她真的被这神奇的剧情惊呆了,亏原主还练了十几年的武,肩头在树上撞了一下就晕了,这不是小言女主的特质么。她才不会承认,这么狗血的剧情就是她写的呢~
所幸,随遇而安是她最好的特质,从穿越的那一刻起,她便是凤凝裳了。
理清了思绪,凤凝裳也知道,她的父后大人如今是万分不待见她的,如今出现在这里,大抵是为了羽妃南落羽。
说起来又是一个狗血的故事。南落羽其人,是她刚被打入天牢的嫡亲姑姑,南落笙的独子,从小被千娇万宠着长大,与凤凝裳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生目标就是嫁给太女表姐然后吃饭睡觉生包子。奈何自家表姐被一个宇宙无敌超级大后妈给盯上了,从而导致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一系列悲惨N角恋。
原著中坎坷的情路是这样的:凤凝锦—南落羽—凤凝裳—北辰殇—萧皖月—钟于期—凤凝裳…无限循环。
凤凝裳把南落笙打入天牢后,南落羽在御花园拦御驾求情,但他也是从小被宠大的暴脾气,激动之下推倒了凤凝裳(?),让她受了点轻伤。
如果叶凝裳没有穿越,那么剧情的发展应该是凤苓不听南落晨的劝告,坚持要罢免南落笙的职,并且把南落羽打入冷宫。虽然最后还是顾及到血缘亲情没有杀南落笙,但悲伤的是,南落笙却被精明的女主大人给杀了,顺便把脏水泼到凤凝锦身上=_=在凤凝裳和凤凝锦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萧皖月却在北辰殇的帮助下,渔翁得利,轻轻松松拿到了玉玺,掌控了整个凤荨。
当然,当初写文折腾凤凝裳那是恶趣味,如今的她是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先不说她与原主的交易,如今她已经融合了凤凝裳的一切记忆习惯,就她原本的性格也绝不能忍啊!
现在的她,既是聪敏早慧自小修**王权术的凤凝裳,也是混迹商场多年,一度越过了早一年进公司的男朋友,一步步爬上总监位置的的叶凝裳。
随手将手中的翡翠玉坠丢到地上,玉坠滚了几圈,有了裂痕,却未碎。
心脏,微疼。
这是另一个灵魂的执念,却牵动了她的心痛。
八分相似的容貌,她们各自有着自己的骄傲,灵魂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没有人比叶凝裳更熟悉这个她一手创作的世界,没有人比凤凝裳更适合她的存在。
也许这是意外,或者一种缘分?那时的她这样想。
这东西不过是北辰殇随手给予的小物件罢了,却足以让凤凝裳欣喜若狂,日日贴身佩戴,哪怕就寝也要放在枕下,以便随时拿出来把玩。虽然如今在她看来,只显得曾经痴傻和…天真罢了。
从御案前起身,走至南落晨面前,优雅行礼,一举一动都带着皇家独有的高贵气质,脸上笑意晏晏,仿佛他们父女之间,未有半分隔阂。
知女莫若父,南落晨隐隐察觉了凤凝裳的变化,但这么多年,他早已对这个女儿不抱什么希望,所以看了她半响,他终究什么也没说,直接挑明了这次的目的:“羽儿的事,你想怎么处理?”
叶凝裳想起御案上的一些奏折,心下冷嘲,面上却笑意不改,甚至带上了一抹无辜俏皮,轻描淡写地揭过:“不过是朕和羽妃在御花园玩闹,不慎跌倒罢了。”
昨日的事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南落晨松了一口气。
先帝在时,他多年专宠,皇室子嗣单薄,宗室长老早已对此十分不满,只碍于先帝的威势,不敢有反对意见;兼之姐姐在朝中权势颇大,又不肯与宗亲同流合污,早已被宗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羽儿冒犯天颜,损伤龙体,哪怕他为凤后也难逃重惩,何况嫔妃。本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羽儿被打入冷宫,现在这样掩过,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南落晨看着她,一时有些恍惚。时间仿佛一下倒退了十多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抓着他的衣角,大大的眼睛亮亮的,声音稚嫩而坚定:“等裳儿长大了,一定要像母皇一样厉害,保护凤荨的子民,保护裳儿喜欢的人。裳儿要做父后的骄傲!”那个时候,苓儿还在,纵容的笑着,摸着她的头,毫不客气的赞扬:“好!裳儿日后定当为一代明君。”
明君呵,明君。
什么时候,他已经这么老了,十几年一眨眼就过去,曾经堪堪到他膝盖的小女孩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苓儿也走了,他还能守着这个国家多久呢?
突然就倦了,南落晨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起身离开,叶凝裳抿了抿唇,神色认真:“朕会把姑姑放出来的。”南落晨身子一顿,到底没有回头。
从头到尾,南落晨都没提起南落笙,也许他再怎么对女儿失望,心里也还是相信她的吧,相信她不会对自己嫡亲的姑姑下手。所以当南落笙的死讯传来的时候,纵使有再多的内情都不重要了,在凤苓与南落笙先后离世的打击下,南落晨不到一年便抑郁而逝。
虽然没有明说,但毕竟现在这具身体是她在用,眼瞅着凤凝锦铲除了南落笙就要来对付她了,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南落家一门忠烈,早年南落晨也随先帝上过战场,在朝中的威望比凤凝裳这个每天什么都不干,只想着讨美人欢心的小皇帝可高多了。
不管怎么看,这个父后的大腿都得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