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摩达是扬华国际的数据维修师,与王佑堂夫妇是大学校友,在电脑软件方面是罕见的鬼才。
王白三岁的时候,天天能见到那个戴眼镜很瘦,总是穿着洗的泛白的蓝衬衫坐在轮椅上,笑的很灿烂的年轻人。
他就是张摩达,王白的小叔,一个让王白又讨厌又感动的人。
他喜欢眉飞色舞拉着王白,用指点江山的语气畅谈如何利用超等计算机模拟星空轨迹。
这些无所谓,有所谓的是这家伙毕业后住在王白家里,喜欢让尤清做菜放糖,而王白最讨厌的就是菜里放糖。然后就是这个怪人,喜欢早晨起床喝口王白的酸奶在洗漱,这让王白觉得很恶心,只能便宜不明真相的李武侠。
另方面,这家伙写的手字简直惨不忍睹,要知道王白那时候参加书法大赛是拿过奖的,而张摩达会经常自恋的用丑陋字迹在王白笔记或者书本上题写名言警句。
还有最让王白受不了的是这家伙会把每一天当做纪念日来过。
而且对于自己“颜值”很满意的他,会在每个纪念日留下自拍,完事之后他会把照片传给王白,并植入木马自动成为对方的屏保,还是删不掉那种。
种种恶劣的行径,王白曾把这位奇葩恨的咬牙切齿,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又慢慢消褪,变成了另种情绪。
尊敬、佩服,甚至是敬仰。
王白最亲的是父母,毋庸置疑。
最尊敬的是李锋刃,无可替代。
最佩服的是张摩达,没有之一。
李锋刃的人生除了青年丧妻是难以言喻的痛,其他时候活得是潇洒快意。
张摩达恰恰相反,他悲惨的人生,完美诠释了上帝会如何讨厌一个人。
出生于孤儿院的张摩达被诊断为先天下肢瘫痪,三岁的他做了截肢手术,因为技术处理失误与无法获得良好疗养的原因,他每周都会承受伤口带来的剧痛。然而他从未流下过一滴来自于疼痛的泪水,在孤儿院饱受冷眼直至五岁,他获得了第一笔社会援助金,没有像别的孤儿拿着钱去挥霍,张摩达选择了买书。
买很多书,看了卖,卖了又买,靠着捡垃圾张摩达孤独活到了十三岁,命运开始转折。
用所有积蓄买了电脑,张摩达尝试软件编程。
他的天赋很快有了舞台展示,没多久张摩达的才华被某诈骗团伙看中,没有社会经历的他稀里糊涂卖了两年命,直到被警方拘捕,为团伙创造了上百万财富的张摩达窝在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啃着冰冷的馒头,被判坐牢十年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被团伙头脑出卖,傻乎乎抗下了所有的罪。
可能十六岁是个坎,因为帮助警方完善了内部系统,加上表现良好,同时证实了案件的无关性,张摩达半年的时间就出狱了,并且拿着刑警队长开出的推荐信,前往华中科大参加高考,成为了当时的状元。
校园的一切都是张摩达感到新奇的,这个从未接触过的天堂,触动了张摩达一直想被关注的心。
于是他喜欢放肆的傻笑,因为他觉得笑能让人温暖,他喜欢被人戏弄因为觉得能给别人欢乐,哪怕是排挤、欺辱,他依然生活的很豁达,直到他在升大二的时候,在同学的教唆下惹怒了校教导主任。
张摩达被勒令退学,这时候王佑堂出现了。
那会已经毕业的王佑堂在准备硕士论文,应学校要求带他们这一届新生做辅导员,知道张摩达的情况,王佑堂费尽心思去公关才保留了他的学籍,并且大二的时候把张摩达接到自己租的房子一起住。
同居的第一天,张摩达哭了。
这个从未向命运妥协的男孩流下的第一次泪水,来自于王佑堂与尤清的嘘寒问暖。
那晚沾酒就醉的张摩达哭的撕心裂肺,仿佛把十七年的委屈统统发泄了出来,他抱着王佑堂用尽力气喊出了一句话,那就是我这辈子终于有了亲人。
这些都是王白听父母闲聊时的记忆,王白真正认识张摩达是父亲王佑堂存储终端里的一份毕业影音资料。
华中科大有传统,每名毕业生都要在毕业典礼阐述梦想。
张摩达是最后出场。
那天他换了身干净衬衫,头发剪的很整齐,就连轮椅都擦拭的闪亮,上台的时候张摩达拒绝了学校要求的煽情词稿,那是一万地球币,他拒绝了某国际公司抛来的橄榄枝,对方只要张摩达说一句公司文化理念。
万众瞩目,张摩达拒绝主持人搀扶,他用拐杖支撑着站起来,对着话筒,笑的灿烂,用最激昂的语气说出自己最强音。
“我的梦想是亲手打死头妖魔!”
从那一天起张摩达人生有两种声音。
命运的小丑。
有梦不死的张摩达。
。。.
张摩达的新家王白还没去过,不过不要紧。
“喂,爸,问你个事我要小叔的家庭住址。”
“我对计算机有点感兴趣,想找小叔测试下我有没有这方面天赋。”
南湖港湾,张摩达前年在这买的房子,复合别墅,连带装修估摸得四百多万,放在新汉市属于高档住宅。
听父亲王佑堂说,小叔张摩达工作之余搞了些副业,研究的几款产品均被高价买断,如果王白愿意,这个月跟着小叔张摩达也是不错的选择。
王白并没有这方面想法,倒是张摩达真的很热情。
王佑堂通了个电话说王白要来,于是小区门口有个机器人举着告示牌静静等待。
“欢迎你王白,我叫逗哥,老大专程派我来接你。”
X-8型智能机器人,扬华国际开发的拟态机器人,它们外型参照人形,熟练人类日常生活技能,能够进行逻辑交流,属于中高档陪护机器人,很受人类欢迎。
逗哥就是这款机器人,不过比扬华国际卖的高级。
比如意识形态上。
成功与王白碰面,机器人逗哥完成了任务,于是暴露出本性。
“嗨,杨姐你今天好漂亮哟。”
“李大妈你的广场舞跳错咯,屁股要翘,对,胸部要挺,对,有节奏,跟着拍子动次,动次。”
“孙大爷我逗哥今天撂句话,只要你敢表白,付奶奶绝对答应,你说你条件这么好,老来也是一朵花,人风趣懂幽默,爱跳舞爱时尚,八十岁活的跟二十小伙似的,哪个奶奶能拒绝你的魅力。”
王白;“.”
五分钟的路程,话痨逗哥硬是拖延了半个小时,王白见它在群老头老太里混的如鱼得水,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丢到养老院当过义工。
开门进屋,这是王白第一次来张摩达家。
不是想象中昏暗环境腐酸的臭味与满眼狼藉。
而是宽敞的客厅走欧式风格在地上铺着绒毯,家具都是高级奢华系列,门台壁前装饰的有插花有壁画色彩都很淡,与顶吊的灯具珠联璧合,呈现简约明了的小资气质。
“小叔!”
王白朝二楼喊了声,立马传来张摩达雀跃的回应;“小白你先坐下。”
回到家的机器人逗哥换上女仆装送来酸奶,然后一丝不苟喂鱼、浇花、清扫地面,让王白感慨这家伙进入角色真快。
不多时张摩达出现,他坐轮椅从二楼下来,神采飞扬操纵着轮椅在王白面前转了个圈。
原来是身新行头,上半身是白衬衫搭配黑礼服,领口打着红色蝴蝶结,而眼镜又是金丝边框,怀里躺着顶蓝色帽子,双手撑着柄银灰色鹰头手杖。
在张摩达追问下,王白违心的笑道;“还行。”
“老大,你真是帅呆咯。”
逗哥不知从哪整来小红旗摇晃着赞美。
张摩达得意的挺起胸膛。
王白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欣赏张摩达的审美观,试探道“小叔我要用你电脑查些资料。”
“没问题,我听学长说了,他们出差家里就你一个人,我让逗哥收拾好了房间,你这段时间就住我这。”
“吃在这里没问题,晚上我还是回家睡,我认床。”
“那不行,就在这吃,也得在这睡,我忘了告诉你,这间房子的房产证写的是你名字。”
张摩达做事从来都是特立独行。
年纪还小的王白还不是很明白这栋房子的价值,况且他对这方面也并不热衷,有着心事的他,默默听着张摩达的安排。
原来上个月张摩达在蛋糕店邂逅了位女士,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经过大半个月的聊天感觉蛮投机,于是约在今天见面。
“小白我让逗哥在家陪你,晚上我打电话你们出来,然后决定吃什么。”
整理好衣帽张摩达临走前嘱咐机器人逗哥别乱跑,王白跟在后面祝福了声;“小叔祝你成功。”
客厅里,就剩王白跟机器人逗哥。
确认张摩达出了小区,机器人逗哥发出欢天喜地的“自由万岁!”呼唤,脱掉了身上的女仆装,换上大号睡衣,打开电视换成戏剧频道,咿呀啊呀手舞足蹈学唱了起来。
王白没着急此行目的,倒是有些疑问。
“逗哥,我小叔的经济条件不错,为什么没考虑装假肢,我听说现在最好的假肢是生物型,装上之后能治疗坏死的肌肉细胞,除了价钱贵些,已经彻底解决了人类残疾的现状。”
“老大尝试过,可惜他身体机能差普通人二十五倍,根本无法提供生物假肢需要的营养,而缺乏免疫力,在装肢的过程中他的伤口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感染。”
免疫力过低受到感染,下场只有死亡。
王白有些心塞,小叔张摩达的腿疾是他的心病,如果有可能,王白愿意尝试一切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