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背着林佑巽,感觉就像是在背着一座山一样。这家伙实在是太重了……江宁的腿肚子一直在打颤,好在林雨言会时不时用手指给江宁背上的林佑巽打上一道灵诀。江宁刚开始看到她怪异的手势,还以为她在翘兰花指。
两个人是通过宿舍的门回到阵法中的。原本江宁总是魂游体外,还没感觉到什么。但是他这一次肉身进去,一进到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便忍不住疯狂打起了喷嚏。
“阿嚏!”
江宁踩在门口的雪堆上,抬头看着头顶呼啸的鹅毛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银装素裹的静谧世界变成了这副模样。江宁眯着眼睛,勉强能看见面前的林雨言正在门上比比划划着什么。
“好没有!我快要被冻死了!呸!”江宁一张嘴,硕大的雪花就顺着寒风往他嘴里钻去。他的舌头被雪花冻得发麻。他只好发出呸呸的声音,努力地吐出嘴里的雪水。
林雨言却对江宁的呼喊声置之不理,一心一意地用手指划拉着门上的纹路。林雨言面前的铁门上刻着一种非常复杂的纹路,外圈一个圆,内圈却又是一个又一个正方形,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
这是一种相当有意思的门锁,开门的人必须要控制自己的灵力,不多不少地划过正确的线条,才能把门打开。这是一项相当要精力的工作,因为每一条线所需要的灵力是不尽相同的。所以林雨言干脆不理会江宁的喊声,自顾自地划过最后一条线。
成了。
林雨言松了口气,回头对江宁喊道:“待会跟紧我!”
门上方才被林雨言一次划过的线条都亮了起来。这些线条开始像蛇一样游弋出圆形的外圈,然后聚集着,昂起首来,变成了一个铜质的门把手。林雨言把手伸过去,轻轻一按,门弹了开来。
江宁跟着林雨言闪身进入了这个空旷的大殿。
大殿有十米左右的高度,由四周六根立柱支撑着。立柱上都绘着栩栩如生的金龙,张牙舞爪,腾空欲飞。大殿深处是一个金黄色的平台,有台阶爬上去。台子上有一把金色的龙椅,正沉默地面对着两个闯进来的人。
江宁回头把门关上,却发现自己关上的居然是老式的木格门。他想了想殿里的装饰,再看看大门,莫非自己来到了金銮殿上?
“我说,这里怎么这么怪异?”
“怪异?”林雨言重复了一遍,她摇了摇头说道:“一点也不怪异,我觉得这里挺正常的。除了外面的那些白毛卷。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世界,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那这样的房间到底有多少个?”江宁背着林佑巽,跟着林雨言绕过那个龙椅,往椅背后面的屏风后走去。
“我怎么知道,我用了五年的时间也没有逛完这里的一切。而且很多房间我自己都进不去或者进去了就出不来,我对这个阵法所知也极为有限。一一三号书店里的资料更多是跟妖类有关,有关人仙的却是少之又少。”林雨言走到屏风后,敲了敲墙壁,随即墙上就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
“我运气一向不错,”林雨言带头钻进了那个没有风的洞里,江宁也跟着钻了进去,却发现洞是一个土洞,里面燃烧着火把,但空气却是相当地闷浊。“这个金銮殿最大的禁制是上面那个龙椅,凡是心怀权术之恋的人,都会被那龙椅吸引,坐上去就会看到一连串的幻象。最后被耗死在那种甜美的梦幻里。”
“甜美?”江宁穿着粗气问道。现在地道正在逐渐上升,江宁不知道这条看起来完全没有尽头的隧道究竟是通往哪里。隧道里火把的间距似乎都是一样的,土堆也没有任何变化,走在里面感觉就像原地踏步一样。
“对于喜欢权力的人,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岂不是最甜美的梦?”林雨言说罢又反手打了一道毫光进林佑巽的身体里,江宁觉得自己又轻松了一些。
背林佑巽进来是江宁自己的选择,他觉得自己待会不一定能发挥出什么作用,所以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件事。但是林雨言却没有告诉他,她可以直接通过操控一下阵法把林佑巽直接弄到原来那个房间里。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尽头的洞口被画布给遮了起来,江宁略微想了想,就知道画布外面是哪里了。为什么这个洞可以通到那个房间里?他问了问林雨言,后者则是回了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江宁看着林雨言的神情,不由得闭上了嘴巴。但是等两个人进了房间,林雨言还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阵法中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这里是独立的空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林雨言看着熊熊燃烧的炉火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林佑巽的事情是第一要务,这是江宁和林雨言商量好了的。江宁看着一直被封闭了五感的林佑巽,心里有些愧疚。
“急不得。得在等一下,现在阵法中的世界还很稳固,这个女人的死不一定会触动那个婴灵。”
“你要杀了那个女鬼?”江宁皱着眉头看着林雨言,后者残酷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让这个家伙活下来的话,那么那个女鬼必须烟消云散。这世上不是总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别太仁慈。你别忘了,现在你的命都是我的,我让你往东,你绝对不可以往西。”
说着林雨言扯下华丽的大床上的一块布,掏出自己的唐刀,轻轻擦拭起来。
江宁看着她谨慎的动作,颇感兴趣地问道:“你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它没有名字。”林雨言放下手中的布,打量着黯淡的刀身,伸手轻轻弹了弹。“但凡杀死过祥瑞之兽的凶器,都不能有名字,这是天地的规矩。因为有了名字,就会有记载;有了记载,就会有争夺;有了争夺,就会有杀戮。”
“这把刀杀过什么祥瑞?”听了林雨言的话,江宁更好奇了。
“不知道,但绝不是龙族。”林雨言轻轻挥舞着刀,让它发出轻微的破空声。“我猜大概是白泽一类的神兽吧。因为这刀的凶气没有那么浓,所以我觉得这是一把自裁用的罪刀。或许是白泽族里某位颇有地位的大妖自裁的时候用了它。”
林雨言顿了顿,说道:“这种无名之刃,最适合用来切割魂魄。其实想一想,待会要做的事情和动手术也差不了多少。所谓的科学和修炼,似乎也是一种殊途同归。”
江宁听了满脑子的浆糊。这些说法,自己从来没有在书本中看到过。甚至连那些神话传说都少有这样的记载。龙族自己是大概知道的,但是白泽又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没有名字的刀就能切割魂魄,是不是像用水刀割玻璃一样?
但是林雨言没有再理会他,而是闭着眼睛,休息了起来。
江宁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紧张不起来了。刚才那种喘息的感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就连谢必宁的吻也是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或许是因为这间房子的缘故?
江宁没有靠近林雨言坐着的扶手椅和炉火,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心里有一种别样的安定。
你看,外面的那些风雪不是吹不进来吗?虽然站在窗户边,江宁能听到风雪拍打窗棂的声音,那呜呜的风声此刻听起来就像是安眠曲一样。江宁微笑着,心里好像有一丝明了。但是仔细想想,江宁又不明白自己究竟明白了什么。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窗棂边,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
林雨言没过多久就睁开了眼睛,她一睁开眼,就发现江宁正在淡然地欣赏着墙上的那副向日葵。
“很好看么?”
“当然,生命最绚烂的色彩难道不是橙色吗?奔放,热烈。只是我觉得太上老君的阵法里出现梵高的《向日葵》,怎么都有些奇怪。”
“不用奇怪,所有的阵法、法术,都是施术人意识的反映。布置这个阵法的人,一定很喜欢梵高和巴洛克调调。”林雨言站在江宁身后,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画布上的花。“确实热烈奔放。不过你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情。”
“好。”
林雨言指挥着江宁站到房间的西南角,那里有一个摆放杂物货架,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烟壶。
“人教的阵法脱离不开周易和八卦方位,现在这个阵法是属于无主之阵,虽然阵法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它还处在本能和蒙昧之中,不可能擅改八门方位。所以西南应该还是死门,你这个活人就站在那,堵住死门的死气。如果让死气充盈了整个房间,我们两个可以活下来,但是林佑巽是绝对会魂飞魄散的。”
江宁点了点头,看着她一只手拎着林佑巽的领子,将他拖到了炉火边。
“那么,我们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