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向阳路周围都是充满着古典风味的老宅,但是连通着每一家每一户的路却是水泥铺筑的。江宁抬头,看着高耸的染着老旧黄色的围墙,墙后面偶尔会窜出来几株常绿的青藤,趴在秋日的墙头上随风哀叹。
来时的明德中学大门已经看不清了,然而周围的门牌号居然才到50号。江宁凝视着那被擦拭得很干净的门牌号发呆,刚才的隔壁那户人家好像是23号,怎么就跳到50了?江宁再往下走,门牌号又突然变成了105号。
江宁傻眼了。
这地方是搞什么……起先唐世杰和自己说过想要找到那个113号的书店必须要有人带路自己还不信,这……
这个105号是一栋和周围的传统宅院有些格格不入的小洋楼,不过不高,两层。洋楼看起来非常的精致,就连屋檐都有雕刻过的痕迹。院子的大门是用整块铁板焊成的,上面还刻着一行奇怪的文字。
找不到的不是地点,
而是你的渴望。
这算是诗么?江宁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决定往里面再走一段距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地面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多了一个影子。
再往里走了五百多米,原本可以容两辆车并排行驶的向阳路急速缩小成了一条只能通行一架三轮车的小路,周围的环境也更静谧了。建筑也比不上外面的那些精美,反倒是一副斑驳破烂的样子,看着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但实际上那些门牌依旧被人擦得发亮。
小路在江宁面前被一道围墙遮住,往左拐了下去。江宁走到那个九十度的转弯入口,发现小路差不多以七十度的角度向下倾斜。小路在这里从水泥变成了青石板,发黑的青苔和被丢弃的塑料袋到处都是。好在巷子并没有通常那种小巷里流浪汉的尿骚味和垃圾腐烂的臭味以及死老鼠味。
总的来说,这条小路还算干净。
江宁回头看了一眼门牌号,112。这么说113就在下面咯?江宁想了想,觉得不太对。毕竟这小巷里的门牌号是不规律的,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
下沉的小路是旋转着向下的,江宁不明白为什么这路这么奇怪。路两边除了垃圾以外就是周围的房子裸露出来的基岩,江宁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要拿出一把锤子用力锤下去,这里的房子就要统统倒塌。
基岩上的青苔实在是太多了,凭肉眼就能判断出他们究竟有多厚。再抬头看看天,太阳离地面更远了。原本开阔的天空也变成了一条蓝色的铁尺,威严地按在江宁的头上。他不安地往下走了两步,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一个空荡荡的圆形广场出现在江宁的面前,这个脏乱差的地方真的有人来么?尤其是广场的中央还有一棵枯萎的老树,看它的外貌,大概是榕树之类的东西。树枝上栖息着数只乌鸦。
乌鸦……江宁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心跳突然加快。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替自己捏动它一样。
江宁正呆立在广场的入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是从身后传来的,那声音在奔跑,而且穿的是平底鞋。它是从上面跑下来的,江宁回过头去。这种脏乱差的地方,除了好奇的自己以外,居然还会有人下来?
是小偷?混混?流浪汉?
江宁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蜿蜒而下的拐角,脚步声越来越近……听那声音并不沉重,难道说是一个女的?女的更没有理由来这种地方才对……哒哒的脚步声在他即将转弯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消失了。
声音消失了。
不只是脚步声,还有风声,远处的汽笛声,甚至……包括自己的心跳。
江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无声的紧张如同溢出的雨水向外扩散。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踏了一步,往拐角的地方看了一眼。
没有人。
然后周围突然冷了下来,明明还穿着短袖的天气,却冷得江宁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一声到底是谁。
但是一声凄厉的乌鸦叫声打断了他。
“哇!”
“啊!”
江宁被那纷飞而起的乌鸦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头去,看到那几只鸟纷纷飞远,转瞬又在广场另一头的屋顶上停了下来。广场并不大,江宁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的鸟都在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目光,让江宁想起了刚才看的那个通缉令。里面那个杀人犯,眼底也是这样的光。
先走吧……
江宁刚要转身,又一声声响响了起来。
广场边的一个小小的铺子门口的一个垃圾桶倒了下来……半空的桶抛出了一地垃圾和余音不绝的噪音。然后江宁就看见一只三色猫从垃圾堆里窜了出来,它快速跑到中央那棵枯树底下,哀嚎了两声便往广场的另一端跑掉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刚才那种冰冷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江宁呼了口气,他往那个倒下的垃圾桶走去。
绕过一串倒地的垃圾,江宁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被木板门挡起来的店铺。店铺的样式很古老,还挂着一块匾额。不过他这块匾额挂不挂都没什么关系了,上面的字迹早已糊得一塌糊涂,跟一块空的牌匾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的门牌跟整个片区里的其他门牌一样,都擦得锃亮。上面写着三个大写的数字:壹壹叁。这里就是那个113号书店?
江宁看着封闭得死死的大门,他伸手去摸了摸,木板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这地方起码十年没有人来过了,唐世杰还跟自己说他上个星期刚来过。不过江宁发现门板上同样刻着几个字。
它们是:
进来前,好好想想,
你真正需要的,
我们只能给你一次机会。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不熟练的小手刻上去的一样。可是小孩子刻这种字做什么?江宁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大概这个店老板没钱请人刻字,所以只好自己上阵,故弄玄虚吧。不过自己被耍了倒是肯定的。
江宁点了点头,决定回去找唐世杰的麻烦!他没有再看周围的东西,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又变回了一个。
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午饭江宁是靠食堂解决的,还好自己回来的早,食堂的大妈没有把菜卖光。等他回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宿舍里有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浅色的卡其裤,衬着他匀称的身材。他带着一副眼镜,正在对着镜子梳头。江宁一进屋,看到他就怒喝了一声。
“唐世杰,你这个世博(SB)!”
“干嘛?”唐世杰笑眯眯地从镜子前收回迷恋的目光,懒洋洋地问道。
“靠,老子今天被你骗了。差点连午饭都吃不上!”
唐世杰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江宁,“我说,咱们宿舍高考成绩就数你最好,你可别给我贴金了。我能骗倒你?”
江宁给自己倒了杯水,气呼呼地把中午的事情说了。唐世杰越听,他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浓郁。等江宁说完以后,他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哈哈哈,那条路,本来就不通……跟你说等明天我带你去转转,你老是不听,这下好了吧?”唐世杰坐在自己的板凳上,哈哈笑个不停。
“行了行了。”
江宁是听懂了,好像是自己走错了路,走到那家书店的后门去了。江宁挠了挠脸,却突然看到唐世杰的书桌上正摆着一台最新型的液晶显示器。
“你买电脑了?”
“嗯。”唐世杰笑了一会,点头应道。“过来看看,AMD最新款的双核、英伟达的显卡,这配置,倍儿棒!”
江宁看着他咧着嘴对着自己笑,但是他却听不懂唐世杰嘴里的那些东西。电脑自己家里也有,但是江宁从来都是拿他来看看一些平时在现实中见不到的东西。比如国外网站、一些不能上映的电影、还有一些和其他男生相去无几的嗜好。
“要不要我带你去那家书店看看?”
“现在?”
“对,就现在!”
“行。”反正左右无事,江宁略微思付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再次站在了向阳路。只是原本是直走的路,江宁却被唐世杰拉着往右一拐。这条路倒是挺宽敞,路牌上也写着向阳二路四个大字。
“所以说,那边那条路,真的是废弃的?”
“嗯。为什么没人走,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向阳正路那边那个广场很多年前遭过一次瘟疫,那边听说埋着很多死人。所以后来大家建房子都主动绕开了那里。”
“那那个书店不也……”
“所以它一直半死不活啊。不过呢,书店里有很多奇怪的书。”唐世杰朝江宁神秘地笑了笑,这笑容让江宁的心底泛起了丝丝的瘙痒。
“奇怪的书?说说看?”
“到了,自己进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