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柔跟着厉长息走进来,她一身红裙,在斜照进来的晨曦中显得生机勃勃。
“听说尹放已经抓到殉道者了,是这个小子?”尹柔打量着宁征。
宁征看见尹柔,吓了一条,好在她没有认出自己。
“是的,昨夜抓住的就是他。”
尹柔啧啧舌,向宁征鄙夷道:“你怎么那么苯啊,尹放埋伏了那么多兵士,你竟然自坠陷阱。”
听着口气,似乎不愿意自己被抓住啊,宁征连忙解释:“尹姑娘,我不是殉道者。”
“你若不是殉道者,怎么会到方家去,叫尹放抓个现行?尹放一向谨慎小心,既然把你抓来了,你就多半有问题。”
她到底想干吗?宁征摸不着头脑。
尹柔狡黠一笑,继续道:“不过,我尹柔是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你若不是殉道者,拿出证据来,我或可帮你一把,叫你免受不白之冤。”
“我是好人。”江小泉听了尹柔的话,急不可耐地解释,“我是城外村户,住在百里村西边,我家里有……”
尹柔挥挥手打断他,“好了好了,你以后再解释,我们不会冤枉你的。宁征,我要听你的解释。”
宁征知尹柔心高气傲,定是不愿输了赌局,这大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半个月来,九瑞城发生多起命案,但我昨日才进城,又怎么能犯案呢?”
“尹放已经检查了城门的查录眼,你的确没有来过九瑞城。但不排除偷摸进来的可能,所以这不算证据。如果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我很难相信你。”
尹柔说的合情合理,可宁征失去记忆,自己都不清楚去过哪里,哪里来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尹柔话锋一转,“你若不是殉道者,自然有与他截然不同的地方,这或许可以帮助你。”
“有!”宁征见过辛谒,找不同实在太简单了,“他比我略高一些,瘦一些,至少比我年长五岁。”
尹柔双臂抱在胸前,贼兮兮地冷笑着,“你很清楚嘛。”
糟了……宁征本来见她小小年纪,又是来帮忙的,不由地放松警惕,坦诚相对了。他低头咳嗽一声,马上解释道:“是这样的,你们应该也查到了,昨日我在码头搬货。黄昏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找上我,让我夜间去方家一趟,替他传个话。可谁想到,我刚到方家,你们就将我抓起来。所以我想,那个男人多半就是殉道者吧。”
情急之下,宁征瞎搬两句,黄昏的时候,他正被失魂狐诱走,倒也没人见过他。
只见尹柔托腮沉思,倒也不知她信不信。
宁征继续道:“对了,殉道者神通广大,这恐怕就是我与他最大的不同吧。”
尹柔惊醒一般抬头,“没错,殉道者自称被大道选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我看,这只是一种特别的奇术。历叔叔,麻烦您为他探查。”
一直沉默的厉长息走上前来,他实在太高大,只是站在你面前,就有一种叫人胆寒的力量。
宁征突然想起一件事,养狐狸的老头曾经说过,只有修狐奇的人才能和失魂狐相连。如果他真的修过狐奇,只是忘记了这件事,厉长息岂不是能探查出来?情况有些不妙啊。
“你们能看出殉道者修习哪一种奇术吗?”宁征慌忙问道。
“不能。”尹柔摇摇头,“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很难断定。而且当奇术修习到一定程度,人们就很难看出它的本相。”
厉长息不耐宁征啰嗦,直接伸出两指,探向他的脖颈,粗大的手指可以随时扭断他的脖子。
此刻只能期望老头弄错了,毕竟宁征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狐奇奇力。
时间仿佛过的很慢。
厉长息板着的脸有了变化,眉头轻动了一下,他背对尹柔,江小泉一直低着头,只有宁征看见着这微不可查的变化。
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历叔叔,怎么样?他的体内可有奇种?”
知道宁征不懂,江小泉扭捏一番,还是尽责地解释道,“奇种是奇流汇聚而成,虽然奇流像血液一样在体内循环,但它又和血液不同,一旦奇流超过身体的负荷,要么凝聚成奇种,要么爆体而亡。”
宁征压根不想知道奇种是什么,他只担心自己过去真修什么奇术,若是这样,只能承认盘山寨里抢劫尹柔殉道令的人是他了,就怕到时候罪名洗脱了,尹柔却真的要把自己扒皮抽筋。
看着尹柔的俏眼如刀,宁征绝不怀疑她会心慈手软。尹柔啊尹柔,这样温柔的名字还真是取错了。
“郡主。”厉长息后退到尹柔身后,回道:“他体内没有奇种。”
谢天谢地……
“没有?”尹柔却大感意外,死死盯着宁征,“你果真不是殉道者?可你为什么撒谎?”
宁征一惊。
尹柔继续道:“殉道者由来已久,他们或许杀人如麻,但绝不会栽赃陷害,而且他们孤高傲气,绝不会让一个陌生人传话,并且陷他于危险境地。”
这个尹柔虽未见过辛谒,却说的八九不离十。
宁征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昨夜黄昏时,我陷入一个贼人的陷阱,殉道者恰巧经过,杀了那贼人,我才知道他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殉道者,可巧的是,他与我一样,都是码头的脚夫,我想起晚间饭馆谈论的话题,思忖他或许去了方家,所以……”
尹柔挥挥手打断他,笑得明媚,可她接下来的话叫宁征大吃一惊,“你说的脚夫就是化名辛谒的殉道者吧,清晨在小树林里确实发现一具尸体,你说的不假。你说你陷入贼人的陷阱,你知道那贼人是谁吗?”
没想到尹柔知道这么多,却不动声色,哪里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好像是拐卖人口的。”宁征老实道。
“他就是从前的狐王双猎手之一,专门诱捕修狐奇的美丽女子。”尹柔点点头。
一直不说话的厉长息突然插嘴,指着宁征,“郡主,你的意思是他是狐奇者。”
“没有没有,”尹柔慌忙解释,不好意思道:“我相信历叔叔,历叔叔没发现奇种,那他就一定不是狐奇者。狐王双猎手退隐多年,这次只他一人出现,没有帮手,不一定会选狐奇者下手。”
“所以,你相信我是无辜的?”试探了这么多,她总该相信了吧。
尹柔灿烂一笑,“当然,你们此刻就可以走了。”
“宁大哥,我们可以出去了,可以出去了!”江小泉拉着宁征的胳膊,激动地简直拿他当福星了。
这人无缘无故被关,不禁没有牢骚,反而因为能出去而兴奋,宁征也不免被感染,笑道:“我看你也不小,别把我叫老了。”
“可你比我高啊。”小泉不理解。
“什么道理?那要是七老八十的弯腰驼背,是不是还要喊声小弟?”
“不是不是,”小泉紧张地连连摆手,“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十几岁了,就是感觉你比我大。”
“还是先走吧,这会儿街上人少,少些尴尬。”尹柔提醒道。
“他们不能走!”
牢房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是尹放。
尹柔奇怪道:“他们并非殉道者,没有理由一直关押着。”
尹放神情严肃,“柔妹,殉道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超过半个月,从第一个案件至今,已经半个月了。”这个尹放明明是少年人,却没有少年人的活泼。
“那又如何?就算不能抓到殉道者,也不能拿无辜的人顶替啊。”
尹放别过头去,沉声叹道:“恐怕不得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