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宁征大惑不解,一座什么样的楼会被记入书里。
小泉红着脸,吞吞吐吐“……青。”
“你大点声!”
“青楼!”
宁征愣住,神色怪异。
进了楼里,红巾翠袖款款而过,霜儿唤来两位侍女,“带这两位去沐浴更衣,完毕后带来见我。”
“洗澡做什么!你果真对我图谋不轨!”小泉突然大喊。
两位侍女捂着嘴偷笑。
霜儿冷着脸,一脚踹在小泉屁股上,臭骂道:“你这泥巴样的俗物,不沐浴更衣还敢见我们楼主!再乱说话,我就割了你舌头,剜了你的眼睛!”
小泉撇见她耳根子发红,也不敢顶嘴。
……
水波荡漾,千花怒放,伴着粼粼水光,层层的水雾中透出两个人影,宁征束起头发,和小泉换了衣服,走了出来。
“宁……大哥,你是宁大哥吗?”小泉怔怔地看着宁征。
宁征莫名其妙,“废话,你魔怔了?”
这不怪小泉,宁征醒来后都没有好好打理自己,不仅蓬头垢面,脸上还带着淤青,此时沐浴更衣,简直换了一个人。
小泉倒抽一口气,“我知道女鬼为什么要捉你了,她一定是看上你了!”
宁征白了他一眼,“你的脑袋里都想着什么,我是为了你才跟来的好吧!”
小泉垂头丧气,“是我拖累你了,传说花满楼楼主喜怒无常,要是冲撞了她我们恐怕活不了了。”一想到生死,小泉就心情低落,喃喃自语,“我要是死了,师父师兄可怎么办呀。”
雕花屏风后突然冒出个人影,正是霜儿,“跟我来。”
……
水声泠泠,冷香盈盈,三楼的花阁水气缭绕,一片氤氲。
“楼主,人我带来了。”霜儿在门口作揖。
门里寂静无声,久久不见回答,霜儿却依然弯腰拱手的样子。
良久,传来一声低低轻叹,“进来吧。”
这声音明明极轻,在两人听来却仿佛是在他们耳边响起,犹如拨动琴弦一样拨动他们的心。
花阁里帘幕重重,什么也看不真切。不待春娘发问,霜儿便指着宁征解释道:“这是路上遇到的,叫宁征,他修狐奇。”
“恩?”帘幕人一怔,低低念道,“宁征……宁征,江湖上并没有你这样的宁氏,你从何处修得狐奇?”
她的声音极酥,酥麻中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力量。
宁征晃晃脑袋,好不容易镇静下来,反问道:“不知春娘为何对我的狐奇感兴趣?”
楼主不语,霜儿却猛然跪下,满头大汗,“属下失职,未曾教他规矩。”
宁征望着惊慌失措的霜儿,不知自己哪里错了。
“罢了,许久没人这样叫我了,倒教人怀念。”楼主长叹一声,叹声中含着似有似无的萧索。
霜儿见她不恼,长舒口气,向宁征道:“狐奇极阴,男子不可能修炼。”
宁征大吃一惊,“那我的狐奇是怎么回事?”
春娘疑惑,“你不知道?”
自己的奇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说出来却是可笑,宁征却无奈地挠挠头,“我失忆了。”
这套说辞一般人多是不信的,但春娘并未试探,反而耐心为宁征解释,“西沧有一脉叫魂狐之体,女子分娩时用将九条失魂狐封印进胎儿身体,胎儿日后修炼狐奇,事半功倍,甚至连男子也能修炼,传说中的花君便是魂狐之体。”
“魂狐之体一向招人惦记,因为封印了失魂狐,虽然利于修炼,却继承了失魂狐的特质,魂魄稀薄易散,易**控类奇术者窥伺,或被强魂弱体者占据身体。”
宁征一下子接受太多的信息,有点发蒙,“你是说,我的身体被占据……”
“有这个可能,却不一定,或许你是魂魄受到重大损伤,所以不记得些许事情。”
宁征依然不解,他觉得春娘还隐藏着什么,“对你而言,我有什么价值。”
“谈价值多难听,朋友应该互相帮助。”她的声音无比勾人,叫人忍不住想把心掏出来送她。
“还是谈价值吧。”
春娘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也好,说清楚利弊,免得叫你不安。魂狐之体除了魂魄稀薄的坏处外,还有一个好处,它能将人体引入的气净化成纯净的魂狐之气。如果将这种特别的狐奇气注入空石内,用来温养肌肤,不说青春永驻,至少能躲过几十年的时光摧残。”
原来只需要奇气,宁征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你既已失忆,那我便帮你查明你的来历,作为交换,你为我注满十镒的空石。”
在西沧,空石除了作为货币,也是一种能储存奇气的石头。例如在空石里注入火奇气,这枚空石在引尺的摩擦下就能源源不断地冒出火焰,直到奇气耗尽。由于空石的这种特性,延伸出一种职业,就是注气师。
“可我体内没有奇气。”
“你既是魂狐之体,奇气盈满只是迟早的事。”
春娘的条件十分诱人,宁征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成交。”
“那个……我愿意做朋友,互相帮助啊。”兴许是发现春娘并非是个难说话的人,小泉激动地问着。
春娘却突然冷喝,“江小泉,你可要报杀师之仇。”
这一喝吓蒙了小泉,他呆愣在原地,喃喃道:“不是的,师父没死……”
“我说的话你自然不信,但你可以看看这个。”帘帐掀开,一位侍女端出个檀木小盒,盒面上雕刻只浴火凤凰。
木盒掀开,一个云形玉坠静静躺在锦布上。
小泉后退两步,强笑道:“不是的,这不是师父的……”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小泉的表情难看之极,“师父答应过我,他不会死的……他绝不会食言的。”
春娘幽幽叹道:“葛天秘师向来一诺千金,唯一一次食言就害得他惨遭浮云秘院除名,隐姓埋名。江小泉,你既是葛天的弟子,就该像他一样,担起秘师的责任,逃避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小泉喉头滚动,不敢去望檀木小盒。
“葛天秘师少年成名,学贯西沧,技震京都,当年他站在辩阁里质疑众师长时,也是如你一般的年纪。江小泉!难道你连真相都不敢接受吗?”
小泉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睛挣扎着奔上去,一把捧着那个云形玉坠。玉坠是浮云秘院的信物,质朴无华,弧形处还有一丝裂痕,这是他幼时不小心磕裂的,就为这个,师父罚他朝着北方跪了一天一夜,那是浮云秘院的方向。他至今还记得师父朝着北方的背影,萧索寂寥,仿佛一阵秋风就能卷走。
捧着云形玉坠,他早已泣不成声,“师父与世无争,怎么会有人杀他……”
“看来这件事,他连你也没有说。”春娘顿了一下,仿佛要缓口气才能继续下一句,“你师父发现大秘了。”
宁征不懂这其中的关节,只看见小泉满脸泪痕,眼里闪过惊讶、欣喜、无奈、痛苦……还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大秘地点就在死人谷,下个朔月大秘开启,可惜你师父无缘看见了。”春娘叹了口气,“你不问是谁杀了你师父吗?”
小泉站立不住,将脸埋在臂弯里,乞求着,“不要说……”
“看来你知道了。”春娘突然转移了话题,“作为葛天的弟子,不想亲眼见证你师父一生的成果吗?我可以帮你。”
小泉突然顿住,眼神呆滞不知魂思何处,许久许久,他一把擦掉眼泪,红着眼点头。
就这样,原本对花满楼抱有敌意的两个年轻人,开始依赖这里,他们甚至没有亲眼见到春娘。
霜儿带两人挑了房间,小泉没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屋子,拘谨得不敢乱摸。宁征倒是视若未见,拿起一本《狐奇初解》随意地翻翻。
小泉见宁征看了一下午,不禁出言提醒,“宁大哥,奇术修炼不能光靠看书,更多的是心的感知。”
宁征眼神呆滞,书一甩,“你不早说,我都快睡着了。”
小泉捡起书,“这书极其有意思,怎么会想睡觉呢?”
“哪里有意思了?”
“哪里都有意思啊,比如这个……”
宁征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捂着小泉的嘴,“你别念,一看到书我就头大。”
小泉提议,“要不感受一下体内的失魂狐?说不定有帮助。”
“我试试。”
经过多次内视,宁征明显感到速度加快,转眼间便找到九尾金狐的位置,它依然闭着眼,就像一个死物。
感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一旦融入了,时间仿佛停滞。
耳边传来有节奏的鼓声,非常低沉,仿佛每一下都打进了人心。宁征跟随着鼓点的节奏,不断琢磨,这到底从何处响起?
咚咚咚……
突然,宁征竟发现声音来自九尾金狐,咚咚的是它心脏的跳动。宁征大惊失色,这九尾金狐果然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