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嬷嬷就带着灼华捧着新制的衣裳来敲门。正准备推门时,门却是自己先开了,然后露出一张洗尽铅华带着浅浅笑意的秀美素容。
“女郎怎醒的这般早?”林嬷嬷有些讶异早起的萧芷素,因为平日非要等到他们来催女郎才会不情不愿的醒来。
“为了体现我很重视万园会啊!谁让乳母您老说我心不在焉。”萧芷素笑得纯然,不施脂粉的脸蛋迎着微熹的晨光显得格外通透灵秀。
林嬷嬷无言地失笑,满是宠溺地摇头。
梳洗完后,萧芷素换上已经改过好几次的新衣裳。浅紫的里衣外罩着紫棠色碎花对襟衣裳,搭配深紫浅紫两色交替的水纹凌波涧裙。襟口、袖口与衣尾处皆是用金银二色的绣线绣上繁复的缠花花纹。绛红色的宫绦下系着一枚通透的月牙形羊脂白玉玉佩与一些编好的精美花穗子。
用三股辫编出的好几根小辫子松垮半绾呈弧形,汇聚的结心中央用一根绛紫色的丝带绑好垂挂,额上缀着五颗紫宝石镶细纹墨玉,由中央向两侧逐渐变小的额饰。
淡淡妆容,浅浅风姿,无一处不显雅致,无一处不显风华,一切都恰到好处,没有令人太过灼目的美,也未有让人足以忽略的俗,唯有令人愉悦舒坦的赏心悦目。
“女郎,今日就由灼华陪你去了,你可要注意些。”林嬷嬷很是满意萧芷素的装扮,可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萧芷素无奈一笑,“乳母,我是去赴宴,又不是去干吗,您别太担心了。倒是紫妨,您可千万要帮我看住。”
“是啊,嬷嬷,女郎有我看顾着,您放心。”灼华也跟着保证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吧,别让大夫人久等了。”
萧芷素先是去了清心阁向萧老太太道别。
萧老太太见了她的装扮也十分满意,单论这容貌,如她父母一般都是一等一的好,也不再多言,只是嘱咐了几句就让她离开。只是在临走前,似随意又似精心设计好的蹦出几句话,“九丫头,你母亲也走了这么多年了,三房也不能一直没个主事儿的。这几年薛姨娘也操持的不错,你爹怕你难受也就一直没提这茬儿,祖母就当个坏人,将这事儿与你说个明白。”
萧老太太这话让萧芷素猝不及防,几乎乱了脚步。明着说是与她打着商量,实际也就是知会她一声,告诉她薛姨娘扶正这件事儿是板上钉钉,由不得她拒绝。
萧芷素回过神,强忍住心里的翻滚而上的怒意,朝着萧老太太行一礼,恭恭敬敬道,“九儿明白。只是祖母,在姨娘未正式扶正前,妍妹与璟弟这十姑娘与十一公子的称号还是先作罢吧,否则让人听了,还以为咱们萧家没有规矩,嫡庶不分呢。”
萧老太太一时讶然,未曾想到她这般简单就接受了,不过,既然已经接受了,称呼什么的也就随她去便是,反正只是个早晚的问题。“九丫头说得有理。”
“那九儿就先行告退了。”
灼华跟在萧芷素身后离去,凝着她纤瘦的背影,忽觉眼前一片黑云压顶。女郎看似洒脱,其实她稚嫩的肩膀上所承受的东西,实在太多。
当萧芷素来到大门时,谢映巧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大伯母的服装向来都是端庄得体的,虽谈不上什么出彩新意,但总能在细节之处彰显她与别人不同的独特眼光,这也是只有真正生在世家,养在世家的女子才能培育出来的品行。
随随便便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成为其他贵妇的典范。
“马上去把三公子找回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还没个分寸,真是太不像话了!”
“是,夫人。”下人一得令,急急准备离开。
“慢着。把这套衣服带给他,见到他后让他直接赶去折柳山庄。”谢映巧从身侧侍女手中取过包裹丢给下人,道,“你带话给他,若不赶在万园会开始之前赶到,以后他别想再踏出萧府大门一步!”
“欸,奴才明白了。”
“快去吧。”谢映巧揉了揉太阳穴,她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呢。正郁闷着,却听到背后传来的柔美声音,连忙转身拉住萧芷素的手,一扫眼中阴郁,赞叹道,“我们素素一打扮,依我看半点儿不输筠儿那孩子。”
“大伯母过奖了,是绣娘们的衣服做的好。”萧芷素垂首微笑。她这话不假,自己这一身衣裳是布庄的绣娘花了整整七日时间赶制出来的,上面的花纹都是绣工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莫说衣服上装饰的一些珠玉,光是这绣工,就价值不菲了。
“衣服再好看也要靠人穿,素素切莫妄自菲薄,你母亲当年就是这城中有名的美人儿,她的女儿哪能被人比了过去。”谢映巧拉着她的手左瞧右瞧都觉得十分满意,但似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露出的半截皓腕上未曾有丝毫装饰。于是想也不想就褪下腕上的玉镯给萧芷素带上。
“大伯母,这是?”萧芷素一眼就看出了这只玉镯的价值,莹白色的羊脂玉,当你将镯子放在日光下细看时会发现里头渗透着浅浅的红色,红血羊脂玉镯世上只有一对儿,一只在大伯母这,还有一只,在昭宁长公主那。
“大伯母给你了你就收着,我膝下无女,媳妇儿暂且也讨不成,还不如给了你。”谢映巧打着趣地说着,见到萧芷素似有推拒的表情,故意板起脸道,“不收大伯母可要生气了!”
萧芷素眨眨眼,俏皮道,“我可没这么傻,哪有好东西不要的道理。只要大伯母以后不要替两位哥哥讨了媳妇儿后再向素素讨回去就成。”
听完萧芷素一席话后,谢映巧哭笑不得,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鬼丫头!好了,你先去马车上坐着,等妍儿与阿璟出来后我们就出发。”
“好。”
萧芷素坐在马车上,闭目沉思着。冷不丁地开口道,“灼华,你是否觉得我很窝囊?既然已经同意了祖母扶正姨娘的主意,却又提出那种无意义的要求。”
灼华正在泡茶,听到萧芷素的话,手微微一颤,但很快镇定下来,安然道,“不,恰恰相反。或许由奴婢评论不是很恰当,但在奴婢看来,女郎此举恰恰体现了您的过人之处,该弃则弃,争其必争。您是要告诉老夫人您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软柿子,您有您的底线。”
“灼华,大伯母真舍得将你给我?”听到灼华这番话,萧芷素有过瞬间的怔愕,但很快就恢复,转而轻松地调侃道。
“此乃婢之幸。”灼华将泡好的雪顶银针双手奉给萧芷素,笑容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