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阳要爆炸了,在发现这件事之前,我们将会有整整八分钟的时间,那是光离开太阳到达我们所需要的时间。在那八分钟里,世界在我们眼里还会是光明的,我们的皮肤也还是温暖的。
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七日,我的养母Kathy在丹柏路那间我们住了五年的小公寓里自杀了,我能感觉她给我的这八分钟正在逐渐冷却。
我从未想过死亡将如此降临,在过去那些平凡的、微茫得如同尘埃的日子里,我早就忘了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还有这样的死亡。我以为所有的死亡都是在时间的河流中衰老,腐朽,废弃,崩溃,然后倒下。但死亡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来了。如果我们的生命从诞生的一开始就在逐渐走向尽头,如果总是害怕着死亡,那么活着本身,会不会让人恐惧?我们的过去,现在,以及无限遥远的未来,在这样的死亡面前,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Kathy的死在我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是真正吞噬我心灵的,真正使我对人们短暂的悲哀和片刻的欢欣失去兴趣的,是在Kathy死后——在幻梦般的日子消逝之后,跟踪而来的恶浊的灰尘。
一切都是混乱不堪的,温森特和那个叫费娜的女人破坏了他们无法看见的弥足珍贵的东西,摧毁了宝贵的生命,然后就退缩到自己狭隘的世界中去了。那个麻木不仁的、残忍的——或者有什么别的,能使他们心安理得待在一起的世界。
没有人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在Kathy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丹柏路在我眼里一直是鬼影憧憧,面目全非的。我的养父温森特很少回丹柏路来,偶尔他来取些东西或是给我留一笔生活费。直到温森特再也不会回来,我又成了孤儿。
因此,等到街角的环卫老工人将枯叶点燃,焚烧枯叶的蓝烟弥漫空中;寒风把晾在阳台上的湿衣服吹得硬邦邦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回到遇景湾孤儿院了。
我喜欢讲故事,可我通常在心里讲述。我编造了不止一个故事,为我的生活,为我脏兮兮的帆布鞋子走过的每一步。
但是现在,在讲述我自己的故事之前,我想告诉你们关于kathy和温森特的故事,有时还有我。
我将向你讲述一个不想归属的女孩的故事,她气喘吁吁地登上木楼梯,推开那扇流光溢彩的门,但是她悲哀的棕色鞋子却带着她走进了她从不曾发觉的,空荡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