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2故梦江南（二）
美好的二人世界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洛绎感觉到周围有异样的时候，抬头看见的是足足三四条船，在他们的船周围，围成了一圈。两边的岸上还有更多的人，无论是船上的还是岸上的，看起来都是一伙儿的。
当然，在不久之前，洛绎和他们也是一伙儿的。
洛绎可以肯定，在这些围观的人群里，不定有多少同样早恋的家伙。而他们的地下恋情也未必有多隐秘，恋爱中的女生身边总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好闺蜜，而这个好闺蜜绝不会为她保守秘密。
但曝光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和暗流涌动私底下传播的流言又有不同。他们羡慕洛绎两人的大胆行径，同时又嫉妒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秀恩爱。
妒火更旺盛的是广大的单身男女，感知敏锐的洛绎，几乎听见了不少人私底下的小声诅咒。诅咒的对象无一例外的都是他，千夫所指矛头所向，洛绎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更佩服身边娇小的女孩，竟然可以男女通杀。这魅力……啧啧，更不能放过了啊！
洛绎大大方方搂住了女孩的肩膀，向着船上的、岸上的围观群众示威。女孩娇羞状小鸟依人地把头埋在了洛绎的胸口，任凭旁边的男孩把她当做最美丽的珍宝向所有人炫耀。
围观的人们开始起哄，声音引来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古镇居民。怀里的女孩子愈发羞怯，小手掐着洛绎肋下的一块肉，似是威胁似是恳求，但随时都有暴走的倾向。
洛绎为自己默哀，谁说小猫就没有了威胁，撒娇以外的时候，她们锋利的爪子，一样可以对你造成伤害——或者是你的身体，或者是你的钱包。
洛绎抽出捆在船篷底下的长竹竿，顺势把竹竿的大部分滑进了水里。单手用力一撑，乌篷船就晃晃悠悠，从周围围观的船只里突围了出来。
虽然失去了错觉之中应该拥有的强大力量，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娴熟技巧，却帮助洛绎很快就掌握住了撑船的技巧。像是经年沉浸于此的老船工，洛绎只需要花费很小的一点力气，就能让船顺着水流飘得更快一些，甚至不久就离开了小镇的范围。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洛绎成功地让自己的手，从女孩的肩头，滑落到了腰际。
似乎……左手有着不逊于右手的力量和协调性唉！
洛绎为自己以往的单身狗生活默哀。
沉思中的洛绎，因为频繁用脑和调动记忆的关系，脑袋中逐渐混乱起来。根本没有留意到，原本瞌睡中的老艄公，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睁开的眼睛，眼神里的浑浊一扫而光，寒光透射而出，冷冽且锋芒。
乌篷船顺着水流飘进离小镇不远的芦苇荡，这片湿地开发很早，追溯到西周就已经有人定居于此。至于《三侠五义》中五鼠所居卢家庄的所在陷空岛的原型泖岛，更早在九十年代初，就已经被开发成度假村。
神思混乱中的洛绎昏昏沉沉，怀里的小姑娘小鹿乱撞同样没什么警觉。老艄公却从后腰处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高举着蹑手蹑脚接近。
引起洛绎警觉的，并非身后的老艄公，而是眼前水底迅速接近的威胁。
混乱中的思维骤然清明，阴郁的负面能量的气息，以及晦涩的灵魂波动，让他可以在短短一瞬间，就确认水底正在接近的是什么。
一只鬼，一只水鬼，一只很有些道行的水鬼。
脑海中仿佛一点火花闪过，某些记忆浮现眼前。搂着女孩的手短暂放开，一个响指后，一朵淡蓝色的火焰，已经在他的指尖凭空绽放。
火焰被引导着点在了长长的竹竿上面，充当长篙使用的竹竿原本就是干透的，沾染上火焰的一瞬间，就哔哔啵啵地燃烧了起来。火焰瞬间从一朵火苗，暴涨成一条火蛇。火蛇像是拥有生命一般，顺着竹竿蜿蜒而行，似缓实快，一瞬间便刺入了水鬼的躯壳！
“嘶——”
一声只存在于灵魂层面的哀嚎，那是遭遇重创的水鬼发出的惨叫。
听见这样的叫声，洛绎毫无反应，身边的女孩却是转眼就晕了过去。反而身后，却有金属和木板碰撞的声音传来，还有人重重跪在船板上的闷响。
洛绎慢慢放下晕了过去的女孩子的娇躯，没看见这些也好，至少可以省掉解释的功夫不是？
然后他回头，身后不出所料，只可能是老艄公。现在，他的情形很不好，原本佝偻的身躯，已经缩成了一团。原来黝黑的肤色，却正透露出病态的苍白。豆粒大的汗珠子，一粒粒从他的皮肤中渗出然后凝聚。他的嘴半张开着，却发不出什么声响，要凑近了仔细听，才能听到一点点“呵呵”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显然，这一位现在正承受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他在抽搐，在颤抖，毫无反抗之力。
而他身前不远处，却是一把黑龙作为吞口和把柄的匕首，做工精细、古意盎然，不仅是一件杀人兵器，更是一件古董和工艺品。洛绎不能肯定它的锻造年代和收藏价值，但对于这把匕首的使用价值却颇有一番见解。
不去理会显然图谋不轨的老艄公，洛绎捡起这把匕首，手指轻弹，短短的剑刃却作龙吟之声，余音不绝，传出去很远的距离，远远的芦苇丛中，隐隐有鹤唳回应。
质地二十五到三十之间，锋锐相对于质地更上一层次，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作为一把新手武器，大概已经算是有橙色的品质了。更难得的是，洛绎细细感知之下，龙颔藏珠，珠子里困着一个暴躁的灵魂。
睚眦必报，洛绎大概明白这把匕首的名字了。
模模糊糊却又如同瀚海一般的记忆之中，一个名字如湖底的荧光般突然浮出水面。
追魂。
叫追魂的匕首也许不止这一把，但最早被认可了这个名字的那一把匕首，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传言之中，只要这把匕首见了血，就能记住鲜血主人的味道。那么即便这一次，这把匕首没能杀死目标，也能凭着对于鲜血的记忆，在接近目标一定范围的时候，出声提醒。
传言只是传言，传言的实质则是，这是把能够在伤人的同时咬下一小块灵魂的凶器。被吞噬的灵魂，进入困着那个暴虐且嗜血的灵魂的宝珠的时候，就会被即可很久的凶魂吃掉。记住那个灵魂的波动，并且渴望着再一次品尝的凶魂，才是让匕首震颤并发出声响的缘由。
只是，这把匕首，怎么会落在这个老艄公的手里？
洛绎把这把无鞘的匕首收了起来，转过头再去看老艄公。难以忍受的疼痛，依然折磨着这个老人。洛绎开始察觉到怪异，水鬼的哀嚎可不是女妖的灵魂尖啸，远没有致死的能力，甚至对于正常人而言，甚至都感觉不到。只有一些感知敏锐的人，才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像是女孩一样昏迷过去，就已经是极限了。像老艄公眼下这样子的剧烈疼痛，绝不该发生才是。
感知到水鬼的哀嚎，才能对这灵魂层面的攻击产生反应。而只有残破不堪的灵魂，才会对这样些微的攻击，产生过于剧烈的反应、承受更巨大的伤害。而这样的伤害反噬到身体上，产生这样剧烈的疼痛，只会是因为灵魂和躯壳之间，大概并不如何匹配。
再仔细看老人口鼻和眼袋的暗青，以及原本被误认为是老人斑的尸斑——很显然，这本就不是什么活人，而是实打实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