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眸,脚倏然的有些发软,迷茫的看着那道冰冷冷的殿门。
不,不可能,不会的,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
我的爹地为了他的国家鞠躬尽瘁,怎么可能会就这般轻易地死去,他都还没有回来见我一面,他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相信,我不信。
紧闭的大门被人狠狠推开,我站在门口,背着光看着眼前的一幕。
轩辕帝诀坐在软椅上,清荷跌坐在地上,哀哀绝望的哭泣声遍布每一个角落。
那个始终温柔大方的女子在此刻狼狈不堪,眼底闪烁着怨怪和恨意。
她恨我。
可是在瞧见我的那一刻,他们都愣住了。
轩辕帝诀震惊的站了起来,清荷眼底闪过慌乱下意识的看了轩辕帝诀一眼,惶恐的站了起来,却不过垂下了眸子惊慌失措的站在了一旁。
我忍着全身突然而至的冷意直直的看着他,眼底蓦然出现的泪意滑出了眼眶,砸在了光亮如新的地上。
他脸上闪过一抹悲伤,大步的向我走来,想要安慰我却不知所措的无从放手。
“轩辕帝诀。”只听见我极轻极轻的声音,心脏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它在跳动,可它依然在疼,一阵又一阵的,没完没了。
“轩辕帝诀,这里疼。”手缓缓的捂上心口,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冷意还是那磨人的疼痛。
轩辕帝诀,我疼。
那些个噩梦的夜里,那些个没有你在的日子里,爹地温柔慈祥的声音一直陪在我身边,他一直都在我身边看着我,他所经历的一切我都深有体会。
那泛着缕缕血腥气味的疆场,那堆积成山的尸体,它们都在向我陈述着事实,可是我不知道那是真实的,不知道他已经离我而去。
可纵使我不信你们的话,我的心也骗不了自己,即使我多么的固执以为我的爹地还活着,还守护着这个他孩子所在地方的国家。
我不能不信,他离开我了,我的爹地离开了我,他们都离开了我,而我这个本该短命的人却还好好地活着,活在你亲手编织的欺瞒当中,活在你亲手布下的幸福当中。
只是当幸福一刹那间破碎的时候,那颗本就鲜血淋淋的心脏浮现在你眼前的那一刻,你疼了吗?轩辕帝诀。
耳边忽然呼呼的刮起了大风,你听,起风了。
清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眼前,依偎着身旁温暖的怀抱,他抱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而我闭上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消失在他的怀抱里。
他们的担忧,他们的隐瞒,白鸢心疼欲言又止的容颜一一浮现在眼前,他们瞒着我的,是我最不想知道的事情么。
“夫人,您怎么了?”回到寒梅宫,白鸢立刻担忧的迎了上来,我埋首在他的怀里,不敢以这般绝望的面容面对此刻已经是忧心至极的朋友们。
沉默不言,只是感觉到轩辕帝诀轻声地说了什么,脚下未停,直直的抱着我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
仿佛累了,又仿佛只是想睡一会儿,眼角泪意未干,又被人小心翼翼的褪掉了鞋袜放到了床上。
身侧微微凹陷,他躺在我身边,微微冰冷的指尖拂过我的脸颊带走了冰冷的凉意。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只要你说。”许久,他才轻声说道,平静听不出一丝颤抖的语气其实隐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我睁开了眼睛,偏头看着他,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在哪儿?”
我爹地在哪儿?为什么没有回来?为什么,要抛弃我?
可是他那么厉害,那么厉害,怎么会抛弃我呢,我是他女儿,最疼爱的女儿啊。
得到的答案也许比想象中的还残忍,掩在双手下的面容泪水不经意间透过缝隙流了出来。
沉重的叹息声几不可闻的响起,他拥紧了我,痛苦的闭上了眼。
仿如梦境般,仿如梦境,我的爹地葬身在千蹄之下,尸骨无存,那是一场怎样的惊心动魄,铮铮傲骨的铁血男儿用他的身躯拯救了被俘了人质,可自己却死在了他所热爱的疆场之上。
若不是清荷偷偷溜出了宫跟在了大军身后,若不是她,我的爹地根本就不会死,更不会尸骨无存,孤独的徘徊在那惨不忍睹的战场之上。
即使是见到了我娘亲,可是他们又怎敢相认?怎么敢。
此时此刻,似乎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了我身上,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亦没有若不是。
而我,我害了那么的人,害了我在乎的人,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为什么我还好好的活着?
那是不是我死了,他们就解脱了?是不是,啊。
平静的背后潜藏着无边的心痛,累了倦了,终究是沉沉的睡去。
梦里再也没有那一幕幕撕心裂肺的画面,昏昏暗暗的世界却又布满了孤独,可是我的世界从始至终都是孤独的,本不必在乎这一刻。
况且就算是在乎又如何?可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往后醒来之后的日子里,轩辕帝诀开始没日没夜的陪着我,时时刻刻的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仿佛我一旦离开了他的视线就会消失不见。
就连所有的政务都搬来了寒梅宫,即使大臣们如何的劝阻,亦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可是除了清荷以外,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却又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改变。
那其实是一份执念,日益累积的执念,愈发膨胀的执念,他想留住我,哪怕是不说,可是看着我的眼底,都是满满的不舍和眷恋。
他以为我想离开么?可是我能去哪儿?天大地大,始终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哪儿也去不了。
况且即便是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即便清荷还好好地活着,即便这个家住着许许多多的陌生人,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开他,我舍不得,一想到会离开了他,心便疼得受不了,我再也承受不了了,再也。
迫人的窒息感成日的压着我,自那日以后,我没有再出过房门半步,所有的事情全是轩辕帝诀代劳,可他一丝怨言也无,就连我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也代替我做得好好的。
每当来时,他就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悉数告知于我,再也没有瞒着我任何事情。
他告诉我,小胡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他告诉我,清溪一直守在他身边细心的照顾着他,可是他没有告诉我,没有人敢将我的事情告诉小胡子,只是对他说,我出了宫去。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一心想藏着、想瞒着的事情我都已经知晓,如此情形下,他们只能尽力让他好好的休息,其他的事情,不过有心无力。
可是我知道小胡子一定很想见我,只是于如今的我来说,我不敢亦不能,我对不起他,我做错了太多事,没有我,他们都会好好的,我有什么颜面见他们呢。
我只是一个罪人,双手沾满了罪孽的罪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