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是心疼他的。
心疼他的过去,心疼他的人生。
想想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一点反抗的气力都没有,即使得到了救赎却依旧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独自赴往蜀郡。
饶是先帝对他再如何的好,陌生的蜀郡对一个孩子来说,阴谋刺杀,哪一日不是心惊胆战?
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长大了懂事了,哪一日不是活在深深的愧疚和仇恨中?
可他依旧记得他们的好,他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希望得到温暖得到亲情得到爱,他始终都没有变,所以才会对从前对他好的人那般的怀念那般的不舍还有……深深的愧疚。
他愧疚的是当他有能力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却都已经不在了,而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李公公还守在他身边,一如幼时,只是,逃不过的,却有太多的规矩枷锁禁锢着他们。
他如愿以偿的报了仇,却又失去了太多他舍不得也不想失去的东西,这公平吗?
不,不公平。
沐浴后,趴在他心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仿佛都落了地稳稳的安心着。
轩辕帝诀,这个时候的你已经变得不像是你了。
我想走进你的内心看看,你在执着什么焦虑什么,又在担心着什么。
你所执着的所焦虑所担心的我又该如何帮你。
你能告诉我吗?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我的脊背,我抬头看他,他也看着我,眼底充满了迷惑。
这样的神采在他身上我从未看见过,就好像终有一天我们会诀别,他不认识我我亦不认识他,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抚上他的脸颊眉眼,他顺从的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着,隐隐有悲痛流转。
“以后出了宫,我们去黑水寨吧。”蓦然出声,他睁开了眼来不解的看着我,只听见我又道:“先去黑水寨看看老神医,然后再回蜀郡住些天,之后,天涯海角我们一一去游遍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我的所想,我的询问,而不是一举否定了他。
闻言,他愉悦的笑了开来,伸手压住了我的后脑勺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后抵在我额头上低低的道了一声好。
他是开心的,因为他的眼底清澈如新,暖意沁到了骨子里,高兴地连抱着我的手都在颤抖。
轩辕帝诀啊,那么容易满足的你,我衷心的希望在我走之前可以给你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至少那时你的心是暖的我也便安心。
一夜好梦,温暖的气息久久的包围着我,似乎很久都没有睡得这般沉了。
醒来时,殿中空无一人,听到动静,走进来的身影不是别人,而是我的白鸢。
她高兴地迎了上来,眼底的喜意骗不了别人。
我知道他们都希望我好好的,他们留下来的初衷便是希望守在我身边,即使我过得并不好,有他们在也没有人能够欺负我,可是看到我幸福才是他们最大的期盼。
可我不止一次的问过我自己,我究竟有什么能耐得他们如此相待?答案却永远是我所不曾知晓的。
“夫人,陛下上早朝去了,临走时吩咐说是让您先用着早膳,尝尝陛下他为您做的饭菜味道如何。”她笑着说道,伸手过来扶我,我就着她的手起了身,额头上却似有冷汗留下,嘴里干涩一片。
“白,白鸢。”蓦然艰难的开了口,容颜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她猛地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我已经站不稳的重又跌坐在了床边。
原是不知温馨的背后迎接我的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苍白的脸颊掩不住肌肤下细小的血管,已经淡去的伤痕似乎更加的狰狞起来,看着触目惊心。
白鸢反应过来又慌忙拿出锦帕来擦我额角的汗渍,眼泪不期然的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滴在她的衣袖上。
“夫人,不怕,不怕的,我去叫丙邑,丙邑一定会治好您的,对,丙邑……”她慌张地又起身向外走去,我拧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连老神医留给我的药作用亦是不大了,可还有救么,如今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夫人……”瞧了我的模样,她又哀哀地看着我,我无甚气力擦干了她眼角的泪痕,低低的说着:“白鸢,别担心,无碍的。”
“不,夫人,咱们还是去叫丙邑看看吧好不好,啊?”她执着的想要挣脱我的手,刚擦干净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无奈的动了动唇角,有些虚弱的看向他:“白鸢,算我求你了,别让他们知道,我躺一会就没事了,真的。”
“不……”
“就躺一会儿,真的,你守着我好不好?”软语哀求着,她泣不成声的摇着头最终却还是率先低下了头,沉默的守在了我床边,只是拉着我的手,紧紧地,很紧很紧,就像,害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消失了般。
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初晨的清醒不过是被噩梦所束缚,恍然醒来,疼意席卷全身。
那个梦,又是那个梦,可是梦里,我再也看不到我的爹地,就好像,他已经抛下了我,我再也找不到他跟不上他的步伐。
可是我还是不想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了我所眷恋的人,我不愿意沉迷在梦中失去了自我。
只是轩辕帝诀,我所眷恋的人儿啊,你在哪儿呢?为什么我的梦中你从没有出现过?
也罢了,只希望有一天若是我的气息渐渐弱了,你们一定要叫醒我,因为我怕我会醒不过来,即使我多么的不想离去,不想离开我所在乎的一切。
时至轩辕帝诀回来的时候,暖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中,白鸢及时的叫醒了我,脂粉掩饰住了所有的憔悴和苍白。
她终究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每当我和轩辕帝诀漫步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她垂着眸跟在我们身后,那双眸子里却始终盛满了忧虑。
初时所见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女仿似不见,是什么改变了她呢?是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