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面青而目赤,内经曰:面青目赤,死也。必死之相,无药可救!”
“不然,细直而软,累累萦萦;状如丝线,较显于微。此乃肝血不足,肝肾亏虚之兆……”
“大谬,气来濡弱,轻虚而滑,弦而硬……”
张陈两人到了外间,就听到众医在大声争论不休。而张预、崔崚、燕飞虎三人干脆坐在旁边,边喝茶边看争论。
只见场间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名医挥动双臂,双眼瞪着对面那名中年杏林高手,哪有半点老先生的风范。众人吵作一团,竟没有人注意到张陈二人到来。
以张朝晖半生之阅历,也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不由得看了望向陈祯,陈祯低声说道:“众盲摸象。”便在此时,张预三人看到张陈二人,忙起身行礼,张朝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陈祯看着诸位医家在此争论不休,心有所感,以更衣为名,向张朝晖告退出来。
陈祯自然明白杜湘子的伤势与病因,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丹田,无奈地叹了口气,思绪又飘向了自己的家乡……正在他胡思乱想时,突然有人在旁边轻声喊了一声什么。思绪慢慢收了回来,就听到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又在喊道:“陈参军、陈参军”。定睛一看,其人姿容娉娉袅袅,双目灵动异常,面容中透露一股稚气,正是张朝晖的幼女张妧。陈祯做为录事参军,经常来张府,且与张预交好,与张妧倒是时常碰面。张妧当下正是豆蔻之年,但是身体发育却似如碧玉年华。
陈祯赶紧应道:“原来是妧娘,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张妧羞涩道:“现在已经四更天了。我睡前看到府内军士频繁调动,就没有真睡,并让春雪帮我留意,二更时分,春雪看到张诺,张诺已将详情告知。后来看到你们回来,又听到这边吵闹地厉害,所以过来看看。”
陈祯问道:“妧娘莫非是来察看杜湘子的伤势?”
“我随先生学医数年,但是平日最多是对着府内家人婢女望闻问切,所以……”
陈祯已然完全收拾起心思,说道:“我带妧娘过去。”
“有劳参军,只是父亲大人若有责难,还望参军开口劝说一二。”
“那是自然。”说罢,两人就往东厢房走去。
张预看着众医争吵不休,自感无趣,抬眼望见小妹出现在门口,甚是诧异。轻声唤了父亲一生,张朝晖也发现了女儿过来,目中也流露出一丝惊奇。
张妧已经走上前来,对着张朝晖行礼,唤了声“父亲大人。”张朝晖轻轻点了点头。张妧对着崔崚、燕飞虎行了一礼,没有说话,两人不敢托大,也对着张妧做了一揖。最后张妧才上前抱着张预的手臂,喊了一声大兄。
张预是嫡长子,尽管张妧是小妾所生,却与同父异母的长兄最为交好。张预开口问道:“小妹来此做甚?”
“听闻张诺说杜湘子的伤势很重,父亲竟然请了十几位名医来看,所以我也想帮杜湘子诊脉。”
张朝晖笑道:“满堂都是从医数十年的名医,你不过跟秦先生读了几年医书,就到这里卖弄了?”
张妧却回道:“父亲不是常教导诸位兄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我跟随先生学医,先生也教导我尽量多学多看。杜湘子的病情奇特,我来望闻问切,不也是在行万里路吗?”
张朝晖平日里对小女宠溺异常,拜师秦谧也是张妧幼时缠着要修习医术,无奈之下才答应。近年来,国事日非,州事繁多,平日精力都放在诸男的教育上,数年来也从未关注过女儿的医术学业,不意小女有此回答。
张朝晖尚未开口,陈祯就上前劝说:“妧娘随秦先生学医,以秦先生之杏林造诣,加上妧娘聪明好学,定然名师高徒。使君不妨请妧娘看上一二。”
张预也在旁边不听劝说父亲,张朝晖看到所请名医众说纷纭,心想还不如让小女一试,权是增长见识。于是就微微颔首。
张妧看到满堂的花白胡子,轻轻拉了拉长兄的衣袖,张预已解其意,上前道:“诸位先生诊病已毕,多有劳累,不妨随某到正厅,待奉茶后再作探讨。”
众医已经吵得口干舌燥,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听完这话也都整理整理衣袖,恢复道貌岸然的样子,随张预到正厅饮茶,都期望着休整休整再大战一场。
看到众医都已离开,数人都来到了杜湘子塌前。张妧看到榻上躺了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灰色衣袍,腰间插着一杆通体青翠的竹笛,脸上泛起青灰之色,唇色发白。张妧净了净手,翻看杜湘子的眼睑,竟也色泽泛白。诊脉十数息之后,张妧的脸色竟也变得苍白。众人看到此情,顿时心中一紧。
这时张预安置好众医后也来到了东厢房,悄立在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妧脸上,只见她皱起了眉头,小口念念有辞,只是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妧儿,诊断结果如何?”张朝晖开口问道。
“父亲,杜兄的肝木衰竭,以致体内五行失衡,更兼肺气不宣,气血早已亏损。秦先生曾经告诉女儿,五行骤然失衡,多半致人猝死,杜兄现在还能活着,实属奇迹。”张妧应道。
“是否还有救命之方?”
“若先生还在,或有救命之策,女儿实是无能为力。不过,若有炼气之士,若能以自身根基祝其调理五行,或许还有希望。”张妧无奈应道。
炼气之士?众人都目露讶色,只有陈祯神色平静。
“是的。秦先生曾与女儿提到过,炼气之士,五行根基深厚,才能以外力疏导。只是秦先生也没有说明细节。”
“父亲,不如去听听这些名医的见解,众人之智无量,或许还有其他解决之道。”张预提议道。
“也好。”
张预另唤了两个婢女来照顾杜湘子,众人就向正厅走去。到了正厅,发现这些名医还在争吵不休。张朝晖径直走到主座做下,陈祯示意一下燕飞虎,燕飞虎走到这群名医中间,大声叫到:“诸位先生!”众名医下了一跳,厅间瞬间静了下来。“使君有话问众位先生。”
这些名医又整了整衣帽,对着张朝晖行礼。张朝晖拱了拱手,道:“诸位先生,请坐下叙话。”
待众名医坐下后,对着右手第一个,那名须发花白的名医问道:“王先生,不知尊驾怎么看?”
王名医拱手道:“使君,此人已命若悬丝,老朽等人交换意见后俱是束手无策。”
张朝晖向余人看去,只见众人都是摇头。只有一位四十出头的名医面露迟疑之色,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