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何四也已被找到,只是昏迷不醒,并无性命之忧,被其他军士放到马上驮着。
杜越叔侄伤势较重,无法纵马驰骋,然而众人心情沉闷,一路无话,即便以吕子昂之滑稽多言,被气氛所感,也无只言片语。走了不到一刻钟,杜湘子也陷入了昏迷。军士上报之后,陈祯下马诊脉,发现其脉象极为奇特,但暂时也无性命之忧,路上条件简陋,只能简单取了粒安神补气的药丸,度气让其服下。之后命众人的速度再缓一些。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众人听到前面依稀混杂着马蹄声和车咕噜声,不多时就变得清晰起来。陈祯看到前面火光明亮,有车有马,领骑之人正是衡州刺史张朝晖的长子张预。两人年岁相若,平日相熟,只是今日张预另有他事未能与他们一起打猎。于是开口打招呼道:“大郎,莫非是使君所遣,前来迎接杜公?”
张预缓缓驻马,应道:“正是,父亲接到陈兄报信,忧心杜公身体,特命我携家中马车前来。杜公是否安然?”
“杜公年迈,长途颠簸且受了惊吓,至今还昏迷未醒。杜湘子兄也身受重伤,路上业已昏迷。两人暂时无性命之忧,只是杜湘子兄伤势颇为棘手,需要回城再做诊治。”陈桢回道。张预闻听陈祯所言,也觉麻烦,皱了皱眉头,但也并无多言,与吕子昂、燕飞虎等人见礼后即擎着火把来看杜越叔侄,见两人依然昏迷,就命仆役军士将两人分别移入两俩马车中。
这时后面马车上下来两名婢女,张预吩咐道:“如燕、若柳,你二人分别照顾杜公叔侄,若有异常,速速禀告。”
两女欠身道:“婢子遵命。”起身后便翻身上了马车。
上马后,陈祯轻声问张预:“秦先生是否还在府上?”
这秦先生,名谧,是衡州城的名医,与张刺史相善。刺史小女张妧自小对医术很感兴趣,于是秦谧常在府上走动,几年前就已收其为徒,将一身医术倾囊传授。
“秦先生今日未时已外出采药,数日内恐难回来!”张预轻声叹道,这秦先生一年之中累计有两月左右时间都要外出采药。“难道以兄之医术,对杜兄之伤也束手无策?”
陈祯无奈道:“杜兄之伤并不简单,我实无把握,本想以秦先生之能,应保无虞,不料如此不巧。不如即刻遣人入城禀告使君,齐集城内名医,胜算更大。”
张预沉吟片刻,驻马向后招手,一名面容稚嫩的青衣小厮轻轻骑马过来,抬头问:“郎君有何吩咐?”。
“张诺,你速回府向父亲禀明杜公叔侄的伤势,请父亲大人召集城内名医于府中相候。”
陈祯示意张诺稍待,扭头对崔崚说:“此次不中,恐将再发。为防意外,刺杀之事需要向刺史禀明。辛苦三郎一同回城,留意城内治安。”
崔崚称是后与张诺一起打马飞奔而去。
此时以当下速度,离城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路上张预也未再说话,陈祯表面上平静无言,心中却是波澜起伏:那些刺客为什么是祆教的呢?杜越被贬是因为上表谏皇帝迎佛骨之事,即便是刺杀也应该是佛宗派刺客,为何却是表面上看来毫无关联的祆教呢?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再者,杜湘子用的应该是木属性相关的道术,然而,自从踏入仕途,道士可见,使用道术的人却是绝对没有见过。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所幸因为杜氏叔侄的伤势,大队的速度压得很低,否则陈祯心神失守,必将跌落马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陈祯苦苦思索中,众人已经可以看到了衡州城,整个队伍的气氛瞬间有了生气。感应到气氛变化,陈祯也回过神来。只见此时的衡州城,衬在凌晨寂寥的星空中,宁静而肃穆。衡州虽没有京城的雄壮宏伟,却像一只沉睡的猛虎。
很快就到了城门下,此时城头已经燃起了火把,许是城门守将已察觉这边的动静。城门守将在城上大声问道:“城下可是陈参军与张少君?”
张预不待陈祯答话,抢先喊道:“正是我等,速开城门。”
城门守将确认之后,吊桥缓缓下放,城门也慢慢打开。刚进城门时,吕子昂突然问左手守门军士:“现在几更天了?”军士回到:“刚过三更天。”
众人入城后,只见张诺牵马立于城门旁,看到张预后立马牵马上前,禀道:“郎君,使君命我在此等候,城中名医大都已请至府上,全都在鸿雁馆等候,”
城内道路也较官道平整一些,此时宵禁,街上无人。众人加快速度向城中心的刺史府行去。衡州城也算是大城,不到三刻钟的功夫,已经抵达刺史府后门。
到府之后,张预命张诺去回禀刺史,令马车直接驰入鸿雁馆。
一行人到了鸿雁馆之后,却发现正厅济济一堂。右侧间杂绯绿青色,众人皆着常服,却是衡州别驾、长史、司马及诸曹参军。左侧坐下了十几人,粗略一看,年龄都在四十以上,旁边摆放医箱,看来是所请的名医。正中之人,面容俊逸,颌下三缕长须,眼中略带焦急之色,不过被很好地掩饰了,身着紫色常服,左侧附有金饰鱼袋,正是衡州刺史张朝晖。
见到陈祯等人来到,包括张朝晖在内全都迅速起身,陈祯等人正待向前参见,张朝晖一挥手,问道:“杜公现在情形如何?”
陈祯一揖后答道:“回禀使君,杜公只是身体虚弱,恢复元气后应该无碍。杜公之侄湘子脉象异常,较为棘手。”
说话间,杜氏叔侄已被抬入东厢,陈祯等人与别驾长史等人简单见礼后,众人都已涌入东厢房。加上十来位名医,整个东厢房立马拥挤不堪。陈祯叫住六曹参军,吩咐诸人暂且回去休息,只留下兵曹参军崔崚。
其中一位名医唤作蒋素山的正在为杜越把脉,数十息之后,此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翻了翻杜越的眼睑,起身对张朝晖拱手道:“张使君,杜公身体只因劳累所致。待老朽开一些补气的药服下,修养数日后应无大碍。”此人乃是衡州城除秦谧外最具声望的名医,见他这样说,张朝晖抬眼看了看陈祯,见他缓缓点头,放下心来。
张朝晖叫过张诺还有若柳、如燕,命若柳、如燕二人在内间服侍杜越,令张诺等待蒋素山开过药方,便与蒋素山的徒弟一起去抓药。转身看到别驾、长史等人仍在便命人领三人去南临的嘉鱼轩暂做休息。三人听闻杜公无事,便不再苦苦支撑,辞别张朝晖和陈祯,随小厮到嘉鱼轩休息去了。
陈祯见别驾三人俱去休息,便对张朝晖道:“使君,杜公无碍。现已快四更天了,快请早些休息,此地自有我和少君。”
张朝晖却摇摇头,道:“现在我无心休息。杜公膝下无子,湘子乃其大兄之子,一向视若己出,再者湘子少时我见过一面,实在也放心不下。”说罢,转身向外间走去。陈祯尾随其后,到了外间却发现众医业已吵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