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领着众人下到关前,上了城墙,放眼瞧去,只见前边羽甲林立,刀剑纵横,旌旗蔽日,正不知有多少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李绍暗道:“怎地来了这许多兵马?”君汉道:“哥哥,待我出得关去,看他立足未稳。趁势杀他一阵!”李绍道:“莫慌,我见大军之中打了许多仪仗,却无半点杀气,必有蹊跷,且静观其变!”正说话间,王儒忠眼尖,手指关前大军,呼道:“哥哥快看,那前边军士打着得好似‘伍’字大旗!”李绍定睛一看,只见为大军开路的,是两个壮汉,各打一面旗帜开路,一面写着“河北行军大总管伍”,一面上书“东郡太守南阳候伍”,李绍更无一丝迟疑,道:“果然是我伍大哥!大开城门迎接!”
伍云召到了关前,只听得数声炮响,城门大开。由城门出来数人,当先一人正是李绍,只见李绍在马上遥遥抱了抱拳,高呼道:“云召兄别来无恙乎?想煞兄弟也!”云召大喜,也在马上还了一礼,道:“伍某一切安好,只是开拔前夜,想来就要见着贤弟,思之贤弟风采,乃一夜不曾安睡!”李绍一干人听了,哈哈大笑。李绍道:“绍惶恐!得兄长错爱,虽粉身碎骨,亦难报兄长大恩之万一!”说话间,李绍一行已行至云召马前,云召因道:“闲话一会再叙,现有朝廷诏令在此,宜先公而后私也。”李绍听了,赶忙翻身下马。云召就于马上宣读了旨意,众人一听,皆大欢喜,气氛愈烈。君汉等人高声道:“恭喜哥哥,贺喜哥哥!”李绍得成心意,亦喜不自胜,只是把手乱摇。云召道:“后边大军押着的是朝廷下发的马匹军械,甲衣粮秣等物,贤弟且派人接了,好教大军回程!”李绍吩咐君汉去讫,揶揄道:“如今我是朝廷命宫,却不正是哥哥正管?以后还请侯爷多多担待于我!侯爷,请吧!”众人皆笑,当下云召止带了数十亲兵,众人拥着,一齐进了关去。
刚刚进了关门,翟让得了消息,亦领着翟弘等人一齐前往迎接,众人见面,又有一番热闹。齐国远听了还有许多马匹兵械物资,喜不自胜,道:“毕竟还是哥哥见识高,我等在此做些无本营生,就做上十年,也做不来这等买卖!”众人绝倒,一齐嘻嘻哈哈上了山去。众多喽啰也得了风声,一个个抓耳挠腮,欢呼雀跃,毕竟能当了官兵,却不强似做贼?李绍见了,当即下令道:“就于校场摆酒三天庆贺!”众人一听,高呼万岁!毕竟关外还有许多人马,李绍因道:“翟大哥,辛苦则个,去叫后厨备了酒食,往关外送去!”翟让领命去讫。
到了聚义厅前,李绍一指厅前牌匾,道:“这个却是用不得了。”早有人搬来木梯,取下牌匾。李绍延请云召入内,厅中酒席早备。席间云召道:“贤弟,你可把帐下各职登记在册交予我手,待我上复朝廷录用。”李绍然之,云召又道:“贤弟既已任职朝廷,应早往长安一行,一则谢朝廷恩典,二则沟通同僚,交好上官。早晚有事,也有人为贤弟转圜!”李绍唯唯。宴毕,云召便要告辞,李绍知其要上复朝命,是以也不留他,只把帐下任职表交予云召,云召接表一看,其上略云:以翟让为金口关副将,其余翟弘、齐国远、李如辉、黄君汉、王儒信、王儒忠等诸人俱为校尉,同守金口关。再无多言,云召乃告辞出关。
却说雄信自秦琼发配到了幽州,心情常自郁郁,这日独坐吃些闷酒,忽闻有人来报叔宝消息,雄信急问详细,那人却是叔宝恐雄信忧心,特意遣来报信。只听那使者道:“秦爷到了幽州,并无受苦,反倒认了一门亲戚。那燕公罗艺,原是秦爷嫡亲姑父,这下秦爷不但官司了了,还在罗公爷手下做来官来。眼看出门时日不短,秦爷心忧老母,归途应该就在近日。”雄信大喜过望,便日日在家盼着叔宝归来。
原来,叔宝自王伯当、谢映登离了二贤庄,便一直在庄中将养身体。俗语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堪堪将养了数月,身子才大好,眼看年底将近,叔宝挂念家中老母,便与雄信辞行,雄信一向知道叔宝是个孝子,是以也不强留,送了叔宝出庄,叔宝道谢离去。
一路行了几十里,天色已晚,叔宝问了路人,自去了附近皂角林,寻了一个客栈歇息。叔宝到客房坐下,走堂的摆上酒肴与叔宝吃,走出来悄悄对主人吴广道:“这个人有些古怪,马上的鞍镫,好似银的。行李又沉重,又有两根锏,甚是厉害。前日前村失盗,这些捕人缉访无踪,此人莫非是个响马强盗?”吴广吩咐且莫声张,暗自走到叔宝门前偷窥。叔宝吃了些酒菜,提起榻上行囊要睡,哪知行囊沉重,叔宝忙打开来,一瞧之下,吓了一跳,只见里满满的一堆,在灯光下闪着亮光,叔宝拿了一锭看了,都是银的,想是雄信暗放在内。屋外吴广觑得分明,就走出门去报官,恰遇着二三个捕人,要来店上吃酒。吴广遂把这事对众人说了,众人就要下手。吴广道:“你们不可造次,我看这人十分了得,若拿他不住,被他走了,反为不美。你们可埋伏在外,把索子伏在地下,我先去引他出来,绊倒了他,有何不可。”众人点头应允,各各埋伏。吴广拿起斧头,走到叔宝房前,一脚踹开了房门,叔宝正对着银子发呆,冷不防有人进来,又见此人拿着斧头,以为是响马来劫银子,当即拿起金锏,手起锏落,打了吴广一个脑浆迸裂。埋伏的众人听见声响,忙赶出来,见杀了人,就围住叔宝。灯光之下,看得分明,叔宝认出了吴广。错手杀了人,叔宝正呆愣见,又见着捕快手持刀棍,以为是来拿他,当下不做反抗,任众人拿了,投往潞州去讫。
潞州刺史蔡建德闻听拿了响马,即刻升堂问案,待叔宝上堂,蔡建德因问包裹中银子来历,叔宝恐连累雄信,只是不说。蔡建德见问不出,当下判了叔宝一个杀人之罪,即命收监,待查出银子来历,再做论处。早有班头金甲报与雄信,雄信大惊,当下使了好些银钱,贿赂了潞州大小官员,那潞州刺史自也得了一份,因有官员为叔宝求情,半推半就之下判了叔宝一个误杀之罪,发配幽州充军。该着叔宝时来运转,哪知就在幽州认了嫡亲的姑父姑母。由于叔宝最善结交朋友,便有罗艺帐下偏裨张公瑾、李公旦、尉迟南、尉迟北等人十分相善,又有表弟罗成日日相陪,与其闲耍,计较武艺,是以倒也快活。一日与罗成一同去拜见姑母,见礼完毕,叔宝侍立一侧,但见表弟于姑母面前言笑晏晏,母慈子孝,登时想起家中老母,止不住泪水汩汩而下,早有秦氏觑得,便问因由,叔宝便道:“孩儿离家已近一载,想起家中老母倚门而望,不能亲侍母前,心中但如刀绞。”秦氏想起老嫂子,也不禁泪下,因道:“明日你来后堂,我与你姑父为你践行!”
次日,果有家仆请叔宝赴席。叔宝十分欢喜,同罗成进到后堂。罗艺道:“你姑母见你怀抱不开,知道你念母思归,央老夫放你归家。故今日备酒替你饯行。”叔宝闻言,哭拜于地。罗公扶起说道:“贤侄,不是老夫屈留你在此,只为要待你成功立业,求得一官半职,衣锦回乡,才如我愿。今你姑母说令堂年高,无人侍奉,所以今日打发你回去。我还修书一封,你可送到山东大行台唐璧处投递。他是老夫年侄,故荐你在他标下,做个校尉,日后也可图些进步。”叔宝接领,叩谢姑爹姑母,又与表弟对拜四拜,方入席饮酒。酒至数巡,告辞起身,出了帅府,去辞别了尉迟昆仲并众朋友,遂匆匆上马,竟奔山西,来到了二贤庄前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