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你不想见,可又总是看得见的。孙敏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极其标志的女人。
腊月的赣南,总是很冷,一个鲜红氅子的女人,一匹极好的烈马,风雪中,一声响亮的吆喝,你若是还注意不到她,那真的是不容易。
这些年,聂隐晨总是很容易见到这个孙家二小姐。
她见到他,依然笑笑,笑容中一丝顽皮。他知道她是关心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帮她牵过马,拉她下来。
“最近好吗?”他依然是这样问一句,不多一语。孙敏则是理都不理,拍拍自己的斗篷,弄弄头发上零星的雪花。她总是说,下雪的日子,我就想你了,你在哪里,我都去找你。他就看着她,或者不说话,或者不笑,扭过身子,不再看她。
他有他的心事,他不想说。她也不问,只是隔三差五地找到他,跟他说说自己近来的见闻。这次,江西袁家堡出事,孙敏也是五天之内就赶到了。她知道,袁家堡出事,聂隐晨一定会来。
他今年二十八了,那孙敏年纪也不小了,不是二十五就也二十六了。聂隐晨认识孙敏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横冲直撞的烈脾气,如今四五年了,她依然是那个脾气。她闹起来的时候,连聂隐晨这样沉默不爱说话的人,都能跟着吵起来。不过她多数的时候,都喜欢摆弄自己的红氅,耍耍手中的九节鞭,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然后一声嘹亮的行歌,唱得旁人都笑起声来。可是孙敏的容颜苍白,过于白皙的脸,在风雪中看着极为可怜。她笑一下,挤一下眼睛,然后打开自己带来的女儿红,大口大口喝下去。
孙敏常常喝醉,他总是常见她手里拿着九节鞭挥来挥去,像个小孩,他想伸出手去,看是眼睛看见雪绣的容颜,眼泪却遮住了心中的温存。
她虽然也在江湖横冲直撞六七年,相识聂隐晨之后,让聂隐晨于天地飘零之中感到一丝慰藉。
这次袁家堡的惨案,她突然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夫人没有死,有人在长江一带见过她。
庄雪绣离开他八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喜欢的了。喜欢孙敏的一些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有时给他带回来一大麻袋岭南特产,东北人参,他都拿她没办法。收下了,她就一句:“给你记下来了,欠我的,又欠我的!”
庄雪绣对他的好,他是都记得,昔日的海誓山盟于今天来看依然明亮如许。
孙敏此刻背对着他,却不禁望着那皎洁的明月,痴痴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