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抵达北疆已经是新春之时,很多人正在过年。而孙敏远赴北疆,却是因为外曾祖母展岳翎坟墓被盗一事。孙敏对此极为恼怒。聂隐晨也是在出关之后才知道缘故,想那孙敏,拉他到塞外北疆,也是希望他远离官府的追缴与江湖的纷争。展岳翎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拒孙敏所知,有一班来历不明的盗墓者,于前月潜进展岳翎的坟墓,盗取其随葬珍宝。孙敏接到密信,便邀聂隐晨随同前往北疆,力图将遗失珍宝找回,并惩办那班恶徒。
聂隐晨在一路上,觉得北疆的冬天异常寒冷。孙敏有时看着聂隐晨沉默寡言,又十分担心他。对于聂隐晨而言,天地之间,是孤独的孤独,是万世的飘零。孙敏无限感慨,不知何时聂隐晨的生活才会如普通人一般幸运。
孙敏在聂隐晨看来极为柔弱,不知何时,他看着孙敏时,便仿佛看到年幼时随父学书时的自己。而孙敏经常躲到他的身后,又拍拍他的肩膀,微微笑着,又挥鞭离开。
孙敏看着聂隐晨的背影,似乎找到了往日的,那种令人遗恨的依偎。她思念父兄,可却经常一个人行走在江湖之中,旁人所见到的孙家二小姐,风雪之中,甚是孤零。而聂隐晨所见到的孙敏,十分让人开怀,她总是带着笑容,又握紧他的手,说着无限浪漫的话语,让他更相信他有一天,会如同昔往般,拾回那些朗逸。
他们在展岳翎的坟墓中找到了其的棺木。展岳翎的棺木完好,只是随葬的珍宝已经被人盗取。孙敏见状怒不可遏,气极之处,挥鞭而舞。看到曾外祖母的坟墓被盗,孙敏生气至极,定是要找那些贼人寻仇。聂隐晨劝孙敏查清那些人为何盗取展岳翎墓中的古物。
“至少这些人没有盗取前辈的棺木,你却是要寻仇为何?”聂隐晨柔声对孙敏说道,“这江湖是非纷争,怕是有九分都同你这莽撞有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纵使把所有人都看透了,怕也是如此落拓。”孙敏想起那些盗墓的人,气不到一处来。她千里迢迢,与聂隐晨赶至南疆,也就是因为那些见财起意的人。
聂隐晨自从出关以来,水土略有不服。而孙敏却是忧心忡忡,每日都思绪着展岳翎坟墓被盗一事。而近日,她打听到了那些盗墓人的消息,便是拉着聂隐晨前行追捕。聂隐晨八年来都被朝廷通缉,此时却是享受到了追捕别人的快乐,这令他哭笑不得。这北疆虽大,可那些盗墓人的作风,未免张狂。聂隐晨人到了关外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大漠的风沙,北疆的寒冷,都让他感到了人生之外的,属于自然的那份残酷。
孙敏找到那些人部族时,那些人正在分赃。孙敏怒不可遏,挥鞭过去,那些人都是骇极。他们正在商量着什么,此时被孙敏吓得魂不守舍。孙敏从那些人手中找回外曾祖母的遗物,那些都是非常珍奇的异宝,其中一枚夜明珠正在闪闪发光。那些人盗取宝物之后,对展岳翎墓中的阴森感到深深畏惧。他们忘不了其中的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暗。而此时孙敏的追杀,也令他们害怕不已。孙敏杀了为首的五个人,其余的人,则趁机逃跑了。
聂隐晨在旁,却突感不适。方才与那些人打斗之时,有人对聂隐晨施毒,他此时已经中了极深的毒。只是孙敏发现的时候,那些人死的死,逃的逃,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孙敏十分着急的时候,帐篷外,却有一黑衣男子与孙敏说话:“姑娘可是关内来?”孙敏大惑不解,为何此地还有他人。而此人是敌是友,她此时却是也不知。
“在下姜倚,帐中之人可是中毒?”那男子说道。
这班人此时所在之地,正是北疆名流藏北父隐居之地。是以,这些人闯入此地做图谋时,藏北父的弟子姜倚便得知。他们盗取展岳翎的坟墓,又觊觎藏北父的财宝,几年来与姜倚交手数次,却是宿仇。
孙敏闻声走出帐篷。
夜色深深,寂静无声。
姜倚见来人是个女子,夜深而看不见面容。
“姑娘,在下姜倚,你的朋友可是中了那些人的毒?”姜倚缓缓说道。
月色之下,姜倚看清来者的面容。他的神情有些惊讶,却又深沉寡言。姜倚高大的身躯,消瘦而笔直。
“姜倚?”孙敏轻声问道。
“你……为何在此?”姜倚的声音生硬,他怕是觉得,不该再见孙敏。此时,他却看见孙敏。
“我外曾祖母之墓被盗,是这班人所盗取。”孙敏说道。
姜倚眉头一皱,又问道:“你的朋友中毒了?”
孙敏带姜倚进帐,聂隐晨此时已经昏迷不醒。
“这些人的毒,怕是难解。此人是聂隐晨聂三郎?”姜倚问道。
“你是知道我的事?只是消失经年?”孙敏问道。
姜倚不语,又道:“你是问那么多作何?他若是聂三郎,怕是师父会救他一命。”姜倚的师父乃是关外奇人藏北父,此人擅长医术和刀法,三十年前威震江湖,如今久居藏北。
孙敏与姜倚乃是旧识。孙敏爱他至深,他却拒孙敏于江湖之遥。
想到在新疆偶遇姜倚,孙敏心中哑然。
那些过去的爱,让她感到痛苦。
她每每看到雪天孤寂的聂隐晨,便看到心中痛苦的自己。而如今,聂隐晨身中奇毒,而她却再见姜倚。
姜倚看着孙敏,多年深情,没有忘。
孙敏却对姜倚很冷淡。
在北疆,他们重逢。
聂隐晨重伤昏迷。
而姜倚就在孙敏眼前。
孙敏看着突然昏厥的聂隐晨,心中更加十分着急
姜倚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像他过去离开的时候,没有跟她解释一样。六年没见,姜倚看起来还如同旧往,英俊而显得有些消沉。他的声音,听起来,动听而让人宁静。
孙敏看着姜倚。
旧日的情人,她一生最爱的人。
他依然那么的,让人无比怀念。
可是怀念的人就在她面前。
姜倚看了孙敏很久。
孙敏心中却是过去。
那时候她还小,于任何事不会想那么多。
但她没有想过,姜倚真的会离开。
但她没有想过,姜倚离开她,她会怎样生活。
后来一切变为现实。
江湖中,没人再见过姜倚。
她不知道他生死。
姜倚的头发,浓密而黑郁。他的衣服也是一袭黑衣。他的表情冷漠而刻板,浪费了一副好皮囊。此人生来极为俊俏,性子却又极为寡淡,虽是藏北父的爱徒,却没有藏北父的豪爽。姜倚较聂隐晨高大许多,他扛起聂隐晨,便是要带孙敏、聂隐晨二人返回藏北阁。
路上孙敏看着中毒的聂隐晨,心中十分着急。
姜倚在前而行,孙敏随后而行。
他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藏北阁。姜倚命门人安排孙敏、聂隐晨的居所,而他自己,前去藏北父的书房,告知师父有友人中毒昏迷。聂隐晨之父,昔年有恩于藏北父,这些是姜倚知道的,是以,他看到聂隐晨身中奇毒,便带他们回藏北阁。
藏北父随即为聂隐晨看病。
孙敏在旁,却是同时看到大名鼎鼎的藏北父和久未见面的姜倚。
昔日冷然消失的姜倚,此时却是救了聂隐晨的命。
“孙姑娘,这聂三郎怕是中了天蚕毒,老朽救不了他。”藏北父说道。
姜倚补充道:“天蚕兵甲,你可是听说过?”
孙敏点点头。那天蚕兵甲,乃是昔年魔道人的宝物。那天蚕兵甲外可防身,淬有剧毒,又可伤人,而天蚕毒便是天蚕兵甲七十二种毒中的一种。
“此毒绝迹江湖已经很多年了。这般人,怕是盗取了魔道人的墓,获此妖物,贻害江湖。”藏北父叹道,“姑娘若想为聂三郎解毒,怕是要去那长安的林御医那里了。恐怕天下也只有他能解此毒了。”
聂隐晨乃戴罪之身,朝廷通缉之人,此时孙敏却是要带他去皇城长安,心中不禁骇然。
“师父,当真只有林御医能解此毒?”姜倚问道。
藏北父点点头。
姜倚看看孙敏,多年未见,此时孙敏却困于此事。
“我便是与你同去长安,你可是害怕?”姜倚问道。
“你与我一样,不过是江湖中人,带他去长安,怕是同被官府缉拿。”孙敏说道。
“那若不去,他岂非死在这里?”姜倚说道。
孙敏眼见姜倚欲同她去中原为聂隐晨寻医,心中极为困苦。数年前,她与姜倚相识、相爱,姜倚后独自消失。如今她知道,他乃是藏北父之徒,这几年就住在新疆。可如今,聂隐晨被朝廷通缉,要她带聂隐晨去那长安,已经是痛楚。若姜倚也陷入皇城官非,她怕苦极。
孙敏犹豫,姜倚却是坚定。
他离去之时,便是如此坚定。
他依然记得过去种种,那时的沉默,这些年的寂寞与思念,他统统都记得。
他掩饰心中寂寞,此时,只希望能帮聂隐晨寻访到林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