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比斗之后,又是过了几日,江莲璇正在屋中打坐,过来一个童子说道:“真人,老爷请您去一下。”江莲璇点了一下头,起身跟着道童去了赤玄殿。一进殿中,便觉得赤发仙周身清气益发,仔细看去,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再用心体会了一下,更觉得赤发仙似是不在此殿,至于在何处,只觉得远在苍穹,不可揣测。
江莲璇跪伏在地,恭敬道:“弟子拜见师尊。”
赤发仙的声音渺渺传来,“徒儿,你可知我传你来是为何事?”
江莲璇摇摇头,“不知道。师尊之意,徒儿不敢揣测。”
赤发仙一笑,“徒儿,前几日的比斗可是玩的尽兴?”
江莲璇低着头笑了一下,口中虽说:“弟子与晚辈们胡闹了一番,师尊不怪罪才好。”但心中却很是得意,觉得自己长了赤玄洞天的脸面。可赤发仙是何等神仙人物,诗中有云,“凌顶一山又一山,无心无念见赤玄。”江莲璇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赤发仙。
只听赤发仙沉声说道:“孽徒,还笑得出来。”
江莲璇一听自己师尊发火,以额触地,惊慌道:“师尊息怒,弟子知道错了,请师尊惩罚。”
赤发仙把拂尘一摆,“罢了,你凡心已动,这便下山去吧。”
这话从赤发仙口中说出来是轻飘飘的一句,落在江莲璇心中却比泰山还重。江莲璇泣声道:“师尊,弟子下山干嘛去?”
赤发仙闭目不言,江莲璇不死心,又哭着问了一声,“弟子下山能去何处?还望师尊怜悯。”赤发仙依然闭目不言,这下江莲璇无可奈何,只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便倒身退出大殿。就在刚刚跨出大殿的时候,赤发仙突然开口了,“你可知我殿前石柱上写的什么?”
江莲璇赶忙说道:“知道,是‘到此者何人,去此者不问’。”
赤发仙“嗯”了一声,又说道:“我再问你一句,此去可是想干什么?”
受此一问,江莲璇不由想到父亲当年送给自己的七星宝剑,于是口中话语不禁脱口而出,“自然是游历人间,惩恶扬善。”
赤发仙突然哈哈大笑,“游历人间是假,游戏人间是真。至于惩恶扬善,只怕恶未惩,善未扬,先自迷了善与恶。”
江莲璇心中一沉,躬身道:“还请师尊赐教。”赤发仙却不再说话了,等了一会,江莲璇抬头看了一下,见赤发仙周身清气已息,身上那种飘渺远致的韵味再也感受不到,知道自己师尊是神游天外去了。叹了一口气,江莲璇便转身走了。
修道之人本就没有什么身外之物,所以江莲璇也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径直出了赤玄洞天,来到了蓬莱仙岛的海边。
此时风急浪高,乌云蔽日,一场暴风雨正在袭来,江莲璇见此一笑,拔下自己的金莲簪,往海上一扔,便化作一艘楼船,自己则脚踏虚空上了楼船。等江莲璇站定甲板之上,风帆自扬,船舵自转,向着西方乘风破浪而去。天地之威虽盛,江莲璇却觉心旷神怡,不由抬袖吟道:“山中寒暑二十载,缘起而去向人间。天威如虎择人噬,空帆已过千重浪。”
不知不觉,楼船已在海上行驶了十天十夜,其间江莲璇一直在打坐修行,今日却是似有所感,睁开眼走到船头一看,原来已是到了陆地。于是江莲璇把手一招,整艘楼船又化作一根金莲簪回到她手上,自己飘然落地,之后环顾四周,见海上是清明一片,而陆地上空却是数种颜色交缠,驳杂不堪,知道那是人间的七情六欲,修道之人一旦沾染,便如食了腐心蚀骨之毒,再也无药可救。
江莲璇叹了口气,向着一处有炊烟的地方走去,到了地方才知原来是个渔村,只是这渔村家家挂起缟素,哀泣之声从四处而起,不绝于耳。江莲璇走到一家门口,敲了敲门,从里走出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江莲璇作了一揖,说道:“女施主,不知可否给口水喝?”
妇人行了一礼,“自然可以,请仙姑稍等。”说完回身去了里屋,从中捧着一碗水走了出来,递给江莲璇。
江莲璇接过水碗,一饮而尽,轻舒一口气之后,将水碗递还给妇人,说道:“多谢女施主。贫道自海外而来,见此地家家有丧事,不知是出了何事?”
妇人叹了口气,“仙姑是从海外而来,不知缘由也是应该的。我们这是小里村,村中之所以家家白事,其因有二,第一个便是十年前先皇驾崩,众皇子为了争位,纷纷割地雄踞,互相征伐,天下分乱苦的只有咱们老百姓,村子里的壮丁已经尽数征去当兵,估计是再也回不来了,我家那位也是一样。”说罢便嘤嘤哭泣起来。
江莲璇心想,这是人间王朝之事,修道之人是万万不可插手的,否则便如身陷泥潭,再难有脱身之日,这妇人虽然可怜,但我也是爱莫能助。
“不知女施主所说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妇人擦了擦眼泪,“倒叫仙姑见笑了,这第二个原来是大患,但现在不过是小患而已了。这近海有一个戾海妖王,喜食人肉,常常撞翻渔船,吞食落海之人,但是我们只要少去捕鱼就行了。”
江莲璇听罢,心中一阵悲凉,人患甚于妖患,百姓何其悲哀。这人患我无能为力,但这妖患我却势必要为村民除去。想罢,便向妇人辞谢而去,到了海边,找了一艘废弃的渔船,便撑篙出海,想要引诱那戾海妖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