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办公室内,冷气机的温度开得恰恰好。范弘书正伏案审阅一份文件,身旁有咖啡伴着。这样的午后,舒适又惬意。
这时,敲门声笃笃响起。衣衫笔挺、妆容精致的女秘书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束雪白海芋,表情有几分尴尬,“老板,今天又有一位小姐送花给你。”
哦?范弘书略感有趣地挑起眉。回国之后,他不断收到匿名者送来的鲜花。这已经是这星期以来的第四束了。
待秘书走后,他抽出花中卡片,只见上面是干净秀气的女性笔迹:想见你的我。
“想见你的我”?莫名其妙的五字组合,看起来似乎是某个躲在暗处默默爱慕他的女子所为。只是,这女子也恁地特别,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法示爱,却又矛盾的不留下联络方式。
如果她的目的是想借此引起他的注意,那么她成功了。他承认,他的确被这项特别的举动勾起了好奇之心。他很想知道她是谁。
这时,案前电话响了起来。他顺手接起,那端响起女秘书程式化的嗓音:“老板,有一位姓水的小姐上来找您,她自称是您的朋友。我要她在会客室等可以吗?”
“姓水是吗?”听到这个字眼,他嘴角上扬,弯出一个柔和的笑弧,“你让她直接进来吧,替她泡杯咖啡,要正点的。她家是开咖啡店的,不要让她小瞧了我们‘千煌’首席秘书的手艺哦。”他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在门被推开以前,他迅速地将那花束抛入脚边的废纸篓里,却将那张泛着女性馨香的小卡片揣进了西装口袋。
水清浅踏着有几分局促的步伐走进办公室。不愧是国际大公司,办公室内宽敞明亮,装潢得很是优雅气派。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这多多少少冲淡了她的紧张之感,令她放松了些许。
范弘书自办公桌后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水小姐,欢迎你来。”
“哦。”她傻傻地伸出手与他交握,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极了。他现在是在会见客户吗?为什么总要用这种客套的口吻对她说话?
范弘书陪着她来到会客区,两人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女秘书及时送来咖啡。
她一坐定,便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磁盘,交到他手里,“这个——我替黄昏送过来。他扭伤了腰,现在不方便下床。”
范弘书接过磁盘,微微颔首,沉吟道:“你替他送来呵……”在这一刻,他的表情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艰涩。
“怎么了?”她奇怪地扬了扬眉。
“哦,没什么。”他客套地笑了笑,表情即刻恢复成滴水不漏。
“那,我走了。”她说着就要站起来。无话可说而不得不四目相对,对她而言是最为难受的刑罚。尤其是面对着范弘书,他的目光是那么柔和,却又有犀利的光芒在其间一闪而过,那温柔的眼神似乎要将她洞穿。
范弘书——他看穿了什么?他是否也察觉到在她的心底,有别人的影子早已悄悄进驻?
“水小姐,请你等一下。”
范弘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口吻,却让水清浅的右手尴尬地僵在了门把上。她回头看向他,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正逐渐升起:怕是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她会被甩还是被求婚呢?脑中蓦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勉强地扯起唇角,想做出微笑的表情,但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样的微笑实在是假得可以。
然后,她看着他自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大步走上前来,温柔地按在她手心里,“这是你的手机。”
呃?眼下是什么状况?水清浅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瞪着范弘书。按照她脑中的脚本,他此刻不是应该说“我们交往吧”或是“我们分手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是你的手机”?
她低下头,傻乎乎地瞪着手心里的行动电话,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这支手机了。几天前她发现手机不见了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随手放在哪儿忘了开机,也就没有特别费心去找。
可是此刻,她的手机为什么竟会变到了他手里?
她抬起头,狐疑地瞧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的一个朋友来机场接我时托我转交给你的。”他仍是温柔地笑着,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喜怒,“她说你要留在医院照顾黄昏,不能来机场接机。”
“朋友?”水清浅完全听糊涂了。什么朋友?什么接机?他从未对她说过要她来接机之类的话呀!
“你的朋友人很好,人长得漂亮,说话也风趣。”说到这里,范弘书缓缓摇了摇头,眼底闪着挫败后的无奈笑意,“算了,不说了。其实,在你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一直都是黄昏吧?”
水清浅愣住了,实在未曾料想他会在这种时刻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她呆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她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黄昏吗?她这样问着自己。
然后她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不在乎他,她不会因为他的无意触抚而脸红心跳。
如果不在乎他,她不会因为他的受伤倒地而泪落满腮。
如果不在乎他,她不会因为读他那狗屁不通的文章而感动到双眼泛红,并且趴在电脑前像傻瓜似的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她在乎他,真的很在乎,全世界的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惟独她自己却迟迟没有发觉?她是太傻还是太倔强,为什么不愿意去正视、去承认这个早已深烙心底的事实?
于是,她当着范弘书的面,缓缓点了下头,开口道:“对不起。”
范弘书先是一愣,仿佛没料到她承认得这么痛快。接着,他漾开宽慰的浅笑,语声温柔地说:“其实你不必说对不起的。黄昏是我的好朋友,你若能和他在一起,我是相当乐见其成的,又怎么会生气呢?你们看起来真的很相配,而且,他一直很喜欢你,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
“嗯。”她点了点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认识范弘书这么久,只有这一刻,她觉得他们之间是真正交心的。不知怎地,心底竟然有种莫名的感动涌上来。她突地伸出手抱了范弘书一下,然后惊觉自己的唐突,又急忙松开手退了开去。
她尴尬地瞧着范弘书,原以为他也会尴尬,没想到他却备感有趣地笑了,“能摆脱我的纠缠,你太高兴了是吗?”
“不是,我……”她涨红了脸,讷讷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能最终发现自己心中真正所爱的人是谁,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像是很了解她此刻的感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语气温柔而理解,“水小姐,今后我不会再去找你了。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再去纠缠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不过,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叫秘书替你泡最醇正的蓝山咖啡,保证不会比你家店里卖的差哦。”说着,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温柔地递到她手里。
“怎么,不喝喝看吗?”
她无言地接过杯子,放到嘴边轻抿一口。那淡淡的苦涩滋味,却像糖果般奇异地甜到她的心里。她看着范弘书,第一次觉得面对他也可以这样轻松。她忍不住笑了。
范弘书也笑了。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到西装口袋里,偷偷握住了那张小卡片。
在水妈一天一锅褒汤的精心调养下,黄昏的伤势好转得很快。不出半个月,他已经被允许自由走动了。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水清浅的功劳。是她每天来医院陪着他一同吵嚷不休,搞得院内所有医生护士都头大不已,终于下定决心让黄昏这名麻烦的病患提早出院。
黄昏出院的那一天,水妈特别宣布“橘子”咖啡店对外停业一天。大家在店内布置了一桌好菜,欢天喜地地迎接黄昏的归来。
晚上六点,身着厚实棉衫的高大健硕男子准时推门而入。他进门的第一句话是:“外面怎么下雪了?现在才是十一月份呢。”
听了这话,阿比和素素立马一蹦三尺高,兴高采烈地欢叫:“哇,下雪了耶!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我们要到外面去打雪仗!”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傍晚的天色灰蓝,月色初上梢头,细碎的雪花如同盐沫一般,轻盈而均匀的从天空中飘洒下来。风舞过处,雪舞漫天。从“橘子”咖啡店的橘形窗口看出去,众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超大形的水晶球之中,那景致美丽而玄妙,彷若梦境一般。
黄昏脱下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笑着说:“这么小的雪,恐怕积不起来,雪仗是没得打了。不过,要是能在夜里出去看看雪景,压压马路什么的,倒是挺浪漫的约会方式呢。”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水清浅一眼。
水清浅正捧着一杯可乐一口口地啜饮,突然间听他说出这么劲爆的话来,当下一口可乐尽数喷了出来。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冲他比了比紧握的铁拳,警告的眼神似在说着:你小子再敢胡诌,看我不修理得你浑身亮晶晶!
黄昏自知理亏,闪到一旁去偷偷地抿着嘴笑,不敢靠近她三尺以内。
表面上看来,这对冤家依然像往常一样,只要逮着了机会就打闹不休。但是细心的人都可以看出,在这两人彼此互望的眼神中,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相知的默契。
在这段日子里,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他爱她。
她也一直没有告诉他,她在乎他。
这是全天下最匪夷所思的感情,却也是全天下最自然的感情。
有的时候,只是一个眼神的胶着,一个微笑的互换,便已诉尽所有内容,无须更多言语来画蛇添足。
结果这天晚上,水妈精心准备的全家宴变成了自助餐。没有人肯围着桌子老老实实地吃饭,似乎大家都被这场初雪感染了兴奋之情:实习生阿比和素素人手端了个餐盘,将爱吃的菜色装得足有小山那么高,然后手拉着手跑到门外看雪去了。
而甜甜和纱织则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打给自己的男友。听她们捧着电话或是娇声腻语软磨硬泡,或是柔声细语良心建议,水清浅不禁泛起浅笑:看来,黄昏的建议已被诸多人士采纳了。
酒足饭饱,气氛逐渐氤氲。连水妈都兴之所致的坐到了吧台的高脚凳上,抱着一只猪脚大啃。
水清浅吃了八分饱,为自己又倒了杯可乐,便趴在窗台前欣赏外头雪花纷飞的绝美景致。就在此时,旁边突然探过来一只贼手,一把抢下她手里的饮料杯。她怒火顿起,气呼呼地回身一看:只见手的主人正仰起头,一口气将杯中汽水喝了个底朝天。
如此恶劣行经,不是黄昏还会有谁?
水清浅大怒,瞪眼骂道:“死黄昏,你又抢我汽水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卫生耶!”
“知道啊,间接接吻嘛。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接着嬉皮笑脸地说道:“反正我们连直接——”
“黄昏!”水清浅大吼一声扑过去撞翻他。两人身体上下交叠,双双跌落到地板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发生了什么事?水妈错愕至极地张大了嘴,咬在嘴里的猪脚掉了下来,“咚”的一声落在浅盘里,汁液四溅。甜甜和纱织不约而同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男友说:“我等一下再打给你”,然后迅速收线,转头惊讶地望着这百年罕见的一幕——
每见必打的死对头水清浅和黄昏,居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拥抱在一起,还一上一下地跌成了如此暧昧的“造型”?哇,这可是“橘子”咖啡店自打建店以来最为轰动的惊天大新闻了!
“那个……”水清浅感受到来自各方的惊诧诡异眼光,顿时羞窘万分。她连忙从黄昏身上爬起来,急急地解释道:“其实……是我想走过去拿……拿那个……”她一边瞎掰一边不住地拿眼瞟着餐桌的另一头,“……拿那个鸡腿!结果脚步迈得太急,地上瓷砖又太滑,所以才——”
“所以才不小心摔在我身上。”黄昏撑着身子坐起来,表情极为自然地替她圆谎。
呃?水清浅先是一愣,看了他一眼,然后迅捷地接上话去:“是啊,黄昏刚才想扶我来着,没想到连他也一起摔倒了。”
“没错,我刚才是想扶她来着,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的体重实在是High的可以,居然一下子就把我撞翻在地。”他配合地说完后,还俏皮地冲她眨眨眼。
可恶的家伙,竟然说她体重超标!水清浅再度捏紧了拳头。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忍!看向老妈时,她连忙做出最甜美无辜的笑容,“老妈别担心啦,你看,我没有受伤哦。”说着还灵活地摇摇手动动脚。
她嘴巴可真甜,黄昏不服气地耸了耸鼻子。
“唉,你这孩子,就是这样莽莽撞撞,叫我怎么能不担心?”水妈一脸的泫然欲泣状,当下弃盘中美味猪脚于不顾,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心爱的女儿……哦不,是奔向坐在地板上的黄昏。
“来来来,快站起来走两步,让水妈看看有没有事?腰伤有没有复发?”水妈大力地扶起黄昏,那脸上的表情比见到自己儿子受伤还心疼。
水清浅看得呆了。哗……老妈眼中,还货真价实的含着泪光呢!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老妈,好像我才是你女儿哦。”她有气无力地举起一只手宣称。奈何水妈却浑似没听见,只顾着将黄昏扶到桌边。亲眼看他安好地坐下了,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下次我们家阿水再跌倒,你就不要去扶她嘛。她长得壮壮实实的,摔两下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你的腰有伤呀,不能擦撞……”
水清浅朝天翻着白眼,欲哭无泪。天啊,这是什么妈妈,关心外人居然比关心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起劲儿!而黄昏这家伙也奸得很,一脸的温驯表情,想必又骗去了老妈不少同情分。她受不了地耸了耸肩,抓起衣架上外套往身上一披,丢下一句“我出去看雪”便推门出去了。
街上很冷,北风呼呼地刮,将晶莹雪花刮进她的衣领里。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下虽然是十一月,却还真有种寒冬腊月的感觉呢!
阿比和素素正蹲在地上玩雪,两张俏丽的小脸冻得像两只苹果。雪太薄了,在地面上根本积不起来,她们就拿吃空的餐盘接着。水清浅在一旁看得有趣,忍不住走过去搭话:“做刨冰呀?盘子也可以用来**的吗?”
阿比转过身来,呵呵一笑,答非所问,“阿水,你和你的白马王子交往得怎样了?”
被她这么一问,水清浅不由尴尬起来,讷讷地道:“我们没有再见面了。”
“为什么?”素素也急忙跳了过来。阿水和白马王子分手了?这可是大件事呢!
“也许是彼此感觉不对吧。”
她话音未落,只见黄昏推开店门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餐盘。他笑嘻嘻地朝她们走来,水清浅连忙对阿比和素素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你们在聊什么?”他笑容可掬的问道。
“在聊阿水和她的男朋友——”缺心眼的素素才一开口就被阿比拧了一把,疼得哎哟直叫。
黄昏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看向水清浅,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
水清浅脸上一红,“你不是腰伤复发吗?还废话那么多。”她岔开话题。自从明了了他的心意以后,有关她感情生活的问题顿时令她变得很敏感。黄昏此刻这么问,是否是一种试探?如果她告诉他自己已经和范弘书分手了,他会不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着。
“对了,我来拿鸡腿给你。你刚才不是为了它跌了个狗吃屎吗?”他把餐盘递给她,眼中闪着轻嘲笑意。
“神经病,谁要鸡腿了?”她轻谑着捶他一拳,连自己都没发现脸上染满小女儿家娇羞的神采。
不知何时,阿比和素素已经跑回店里去了。也许是天太冷,也许是此情此景太酸,她们可是看不下去了。
空旷的街道上现在只剩下他俩了。路灯幽幽地闪着黄光,映入两人互相凝视的眼眸。风依旧吹,雪却渐渐小了。
这一刻,两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四目相对,两双眸子里都染了几分羞怯。当爱情在滋长,他们竟变回两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他们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
好一会儿的沉默。终于,黄昏清了清喉咙,傻傻地问出:“那个……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说完了以后,他立即觉得自己很蠢,急忙掉转了头去不敢看她。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啊?一开口就是圣诞节。拜托,圣诞节在一个多月以后呢!笨蛋,他不会问她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吗?水清浅怒其不争,暗暗跺脚。
“应该……没什么安排吧。”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脸偷偷地红了。幸亏路灯昏黄,没让他看出她的羞怯。
又是一阵沉默。
“那……不如走一下吧。”他突然憋出这么一句。
“什么?”水清浅愣了一下。她没听懂,为什么圣诞节要“走一下”?
“我是说……现在,我们走一下吧,那个……下雪后空气很清新。”
“哦,好呀。”她傻傻点头。
好不容易啊,在一段接近白痴水准的对话之后,这两个人终于展开了他们第一次浪漫温馨的雪中漫步。虽然没有牵手,两人的手脚也僵硬得像傻瓜,但是——这总是个良好的开端不是?
黄昏决定继续把握这个良好的开端。
走了片刻,他又问道:“你不会冷吗?”
怎么不会冷?若是再继续这种白痴一样的对答,她就快要冷死了!水清浅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怪了,平时他不是废话很多吗?不是经常没话找话说吗?怎么今天就成了个闷葫芦了呢?笨蛋,笨蛋!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算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地球另一端,也不会有任何进展的!
“好像是有点冷呢。”她故意缩了缩脖子,动作做得很大。原以为他会趁这个大好的良机靠过来揽住她,没想到他站在原地直盯了她一会,突然爆出一句:“那……我们要不要往回走?”
黄昏,你去死吧!她在肚子里暗骂道。嘴上却乖乖了应了一声:“好。”
两人又沉默而呆傻地走了十分钟。此时天色已全暗,路上没几个行人,水清浅觉得他们两个好像夜间巡路的警察,在路上来来回回地溜达,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唉……这次第,怎郁闷二字了得?
两人终于走回“橘子”咖啡店门口。此刻,水清浅很想手上有一把刀,用来捅死黄昏或者干脆自己切腹自杀算了。她搞不懂,这男人究竟要害羞到什么时候?他用得着保守得这么彻底吗?说一句“我喜欢你”会死啊?她恨恨地想着,正要推门进去,黄昏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阿水。”
终于有胆要告白了吗?她转过身,故意用一种寡淡的神情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哦,其实我是想说……”他望着她,欲言又止。他不是没有试过约女孩子,可是如果对象是阿水……打死他也说不出口啊!
看着她漂亮的杏形眼眸闪烁着冷静而又淡漠的光芒,他紧张得直吞口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他这一句藏匿了太久的告白,若是此刻宣之于口,阿水会怎么想他?她会回应他的爱恋吗?她会舍弃范弘书而选择他吗?她会因此而讨厌他吗?他们会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挑眉,表面上装得很酷,其实肚子里已经在骂娘。讨厌的黄昏,胆小鬼,没种!她真想拿把枪顶住他,逼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我想问你——”
“铃铃铃……”悦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偏挑在这种时候响起,却也解救黄昏于窘迫之中。
两人同时去摸口袋。水清浅掏出手机,见屏幕上显示出一组陌生的号码。她按下接通键,语气生硬:“喂,找谁?”眼角望过去,瞥见黄昏偷偷地舒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心里更加郁闷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女声:“请问您是水清浅水小姐吗?恭喜您,您一个月前在我们餐厅填写的奖券已经被抽中,在今年的圣诞夜,我们将邀请您和您的一位朋友来我餐厅免费享用豪华情侣套餐……”
“奖券?”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握着电话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次与黄昏一同去吃泰式火锅的时候,她觉得好玩就随手填了张奖券。可是……她居然中奖了?从小到大与“中奖”二字无缘的她,竟然被抽中去吃圣诞大餐?
“等等,你没唬我吧?”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着。
“怎么了?”黄昏问道。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像见到鬼。
谁知她挂下电话后,表情由原来的惊诧蓦然转为狂喜,“呜啦”一声欢呼雀跃。黄昏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猛扑上来抱住他,不住地兴奋叫着:“黄昏,我们中奖了!我们中奖了耶!”
黄昏高大的身躯顿时僵在了原地。虽然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突然兴奋地跳入他怀中,与他热烈拥抱,这项事实远比“中奖”二字更加令他感到震撼。
这一刻,她居然在他怀中,双手圈住他的颈子,脸颊贴上他的发际。
这一刻,他与她之间如此靠近。他感到幸福的波浪汹涌的冲击着他的胸口,他感到手心微微汗湿。
于是,他轻轻地伸出手臂,回抱了她一下。然后笑着问她:“中了什么奖?这么开心?”
水清浅尚未发觉自己的唐突,她忘情地摇着他的身体,又笑又叫:“你忘了吗?就是上次在泰国餐厅啊!我们不是填了一张奖券吗?”
“啊,情侣套餐的那个。”他想起来了。
“对啊对啊,情侣大餐呢!好棒!今年圣诞节我们有地方去了!我们——”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竟挂在他身上蹦啊跳呀的,两人姿势亲昵,好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她当下羞得满脸通红,连忙跳下他身体,退了足足有三尺远才敢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哦,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他微笑着看她,受到她的传染,俊脸亦不自觉染上赧然之色。
两人傻傻望住对方。羞怯蔓延开来,沉默主宰一切。
天很冷,风在吹,雪在飘。他们站在“橘子”咖啡店的门口,久久凝望彼此,心中漾满了融融暖意。
爱情,像是一种磁性吸力,任凭他们如何羞怯回避,也无法阻挡互相吸引的两颗心彼此靠近。
良久,良久。他鼓足了劲,憋出一句:“那……圣诞节我们一起吃饭?”
“……反正有奖券嘛,不吃白不吃。”她扭捏着允了他一句。
就是这么一句话,轻舟已过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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